第368章 青衣牵马入郡城
青阳郡城外的官道上,马蹄声近,遥遥行来一青一紫两道身影。
青衣牵马,紫衫斜坐。
正是沈翊和阿月。
尚未靠近,便看到郡城外,连绵而建的赈灾粥棚和灾民的临时休憩地。
这些都是因灾荒出走,
来郡城谋生的流民。
然城中又难以承受大批流民涌入,郡守便着人在城外搭建临时棚子和营地以赈灾。
忽然。
一个怯怯柔弱的声音在道旁响起:
“您是青衣大侠吗?”
沈翊循声望去,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站在路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只是眼睛十分清澈纯真,
好似有星星在闪烁。
女孩旁边是一位妇人,她拉着女孩的手,面上一脸歉意,她垂着头低声道:
“公,公子勿怪。”
“小女孩不懂事。”
沈翊笑了笑,朝着女孩道:
“你有何事?”
“我娘说,你是青阳郡的英雄!”
“这个花给你。”
小女孩挣脱妇人的手,扑腾着两条腿,跑到近前,伸出一直藏在后背小手。
几朵白色小花,
迎风飘扬。
这只是路边的野花。
不过,即便是官道上万万千千,随处可见,依旧无碍它们能绽放出很美的姿态,流露淡淡的好闻的花香。
沈翊伸手轻轻接过,摸了摸女孩的头:
“谢谢你。”
沈翊将花递给阿月。
牵着马继续往城里走。
阿月捧在手中,
朝着小女孩摇了摇,笑眼弯弯如月:
“很香噢。”
小女孩看呆了。
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生动的女子。
妇人拉着女孩,轻声道:
“小妮,咱们给大侠和仙子磕个头。”
妇人和女孩就在官道边上,朝着远去的沈翊和阿月,缓缓跪在了地上。
这边的动静,
渐渐也引来了官道两旁,越来越多的难民的注意,他们自发在官道两旁汇聚。
目光紧紧跟随着沈翊和阿月的身影,他们的声名,早已传遍了整个青阳郡。
崇敬,感恩,敬畏……
各种交织的情绪在难民之间蔓延,随着妇人和小女孩的动作,竟然有越来越多人,下跪,哗啦啦,官道两旁的人海,便宛如涟漪一般,一层传一层,全都跪倒在地。
朝着沈翊和阿月,
郑重地叩首。
此情此景,蔚为壮观。
“沈翊,他们为什么都跪下了。”
“他们在跪我们吗?”
沈翊微笑着,淡淡道:
“不是。”
“他们在跪自己心中的神明。”
城门外突然的变故。
让守城的士兵如临大敌。
待看到官道之上,一青一紫两道身影,自人群跪伏的中间而来,大惊失色。
统领喃喃道:
“沈……沈翊……”
“沈翊来了!”
“快去通知大人!”
沈翊牵着马,来到高大的青阳郡城门前,城墙高十几丈,向东西绵延,横无边际。
像一座巨大的鸟笼。
沈翊道:
“这一道进去,会很危险。”
“怕吗?”
“不怕哩。”
沈翊听着阿月神气的语调,笑了笑:
“那我们走吧。”
沈翊迈步。
对拦路的军士视若无睹。
而本该严查入城行人的守城士兵,却是随着沈翊的行进,交叉的兵戈自发抬起。
身形更是往两旁一退。
不由自主让开一条通路,仿佛沈翊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威势,让他们不得不避。
街道上空空荡荡。
仿佛郡城的人都已经被清空。
但沈翊知道。
不是郡城的人被清空了,而是知道了他要来,郡守提前安排家家户户不得出门。
沈翊忽的停顿,
朝着一侧的士兵问道:
“小兄弟。”
“打问个事情。”
士兵瞳孔一震,他瞧着沈翊走过门洞,本已经长舒一口气。
竟没想到这屠戮千里,杀得血流成河的修罗竟然折身返回,遂结结巴巴道:
“什,什么问题……”
“吴家,往哪里走。”
士兵无助地看了看身旁各自回避的同僚,只得伸手指着远处:
“在城北,宁远大街。”
“那个方向。”
沈翊微微一笑:
“谢谢。”
说罢,沈翊又牵着马。
往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走去。
……
吴家。
一众人熙熙攘攘,在议事厅汇聚一堂。
有人急声来报:
“家主!”
“那沈翊已经入城了!”
“现在在中央大街!”
坐镇中枢的中年人沉声道:
“郡守和镇抚司呢?”
“都动身了。”
周遭众人皆是心里一震。
有人出言道:
“那沈翊在榜通缉,杀人盈野,如今自投罗网,郡守和镇抚司还不是一拥而上拿了他?”
余者皆是齐声附和。
唯有家主冷冷看着一干人等:
“愚蠢。”
“尔等以为世人皆如你们,蠢笨如猪?”
中央大街上。
一身官袍加身的郡守,孤身一人缓缓从道旁走出,站在路中央,朝着迎面而来的沈翊拱手一拜。
“沈大侠。”
“本官青阳郡守刘在原,特来劝一劝你。”
沈翊:
“劝什么?”
“沈大侠这一路,尸山血海,哀声载道,莫要冒天下大不违,成不世邪魔之名。”
沈翊笑了笑:
“尸山血海不假。”
“哀声载道,我却没听到。”
“我只听到人人拍手叫好,感念有人除奸。”
沈翊牵着马,继续前行。
他的声音亦没有停下: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刘郡守,当日你承赈灾之责,可有想过今日之局,你究竟赈的是世家豪绅,还是青阳万民呢?”
一字一句,犹如重锤,敲在刘在原的心头,让他脸色苍白,嘴角更是渗出鲜血。
他喃喃道:
“朝廷近来疲弱,掌辖一地,不得不倚仗世家豪绅,从来便是如此,我……我……”
沈翊:
“所以我不杀你。”
“滚开!”
一声暴喝出,刘在原扑通一声跌坐在路旁,只能愣愣地看着青衣黑马,自他视野中略过。
马背上的阿月问沈翊:
“沈翊,他说从来便如此哎。”
沈翊淡淡道: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刘在原如遭雷击,轰然呆愣。
……
有人影匆匆穿廊过门,跑进门庭:
“报家主,郡守未带兵卒,独自一人阻路,被沈翊当场喝退,跌倒路旁。”
“哼。”
“刘在原,一惯无能懦弱。”
“不出所料。”
有人忧心忡忡道:
“就看镇抚司了!”
沈翊牵着马拐出中央大街,往宁远大街方向去,在步入街角之前。
两侧屋顶倏然出现两队黑甲玄衣。
皆手持强弩,对准街道中央。
两侧阁楼上,
更是传来一阵阵咔嚓咔嚓的机括,一根根粗大锋锐的箭镞,对准沈翊。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玄衣披袍,腰佩长刀:
“某乃青阳郡镇抚使,丁守义。”
“来人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