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妤揣摩了很久,才明白过来,顾淮时有他的原则。
他肯负责妈妈的医药费,和跟她玩暧昧,是两码事。
不就是玩么,她玩得起。
妈妈的医药费有了着落,温妤安了心。
之后的日子,她每天宅家专心刻章,攒开学的学费。
夏夜,蝉鸣聒噪,红砖老洋楼沉浸如墨夜色里,星星点点亮着几盏灯。
月光从阁楼斜顶玻璃窗照进,温妤伏在书桌台灯下,在一方金印上细细描摹出红色线稿。
阁楼没有装空调,白天的燥热还没完全褪去,偶尔,摇头风扇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和檀香型蚊香的味道。
她专注认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这时,外面传来熟悉的汽车引擎声。
是顾淮时回来了。
上次在别墅分开后,连续一周,没见到他人。
他和顾老爷子父子关系不好,不是逢年过节的,很少回来。
隔了一会儿,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响。
温妤接起。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我过敏了,送药箱来。”
温妤蹙眉,“你在房间?”
顾淮时“嗯”了一声。
“顾老爷子在楼下看电视,我不方便过去。”她委婉地拒绝。
男人挂断。
温妤安了心,继续做事。
……
忽地,头顶上方响起冷沉的男低音,“叫不动你了?”
温妤手一抖,线条歪出了金印,紧接着,后颈被捏住,被迫直起脊背,不用扭头也知道来者是谁。
他走路可以不发出声音的。
顾淮时将药箱朝桌上一放,震得桌面上各种材质的小印章咣当响,有的摔倒,滚落到地板上。
男人转身,走向单人沙发边落座。
温妤皱眉,他自己有手有脚的,不能找药吃?
还要她伺候。
她没有再推脱,她现在得“捧”着他。
温妤起身打开药箱给他找药。
前世,他也过敏过。
她记得他过敏吃的药,和抹的药膏。
狭小的阁楼,全实木装饰,光线昏暗,仅有的一盏吊灯,刚好当着顾淮时的头照下。
温妤转身,一眼看到他英挺深邃的俊脸,紧接着,是他潮红的脖颈,大幅起伏的胸口,宝蓝真丝睡袍V领裸出的肌肤,也红了一片。
她走去将摇头的风扇定住,对着他吹。
男人闭目养神着,她到沙发侧边,弯腰递药到唇边,“吃药了。”
顾淮时睁眼,张嘴含住,就着她喂到嘴边的水,咽下。
她又将一管药膏递给他,“这是止痒的药膏,你自己抹抹。”
男人撩了下眼皮,漆黑的眸子静静睨着她,不说话。
温妤会意,他是要她帮他抹。
很快,空气里多了丝丝清凉的药味。
小姑娘葱白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涂抹着男人腰腹处发红的肌肤。
薄薄的皮肉勒紧肌肉,随着指尖的触碰,仿若活物,隐隐颤动。
顾淮时后仰着头,衣襟大敞,气息粗重,喉结滑动,偾张的荷尔蒙气息浓烈沸腾。
温妤忽视他身体的变化,快速涂抹完,连忙直起身。
“都抹好了,你回房间休息吧,多喝点热水,增加代谢。”
刚走一步,手腕被扣住,下一秒,她跌坐上他的大腿。
炙热的身躯贴着她,男人咬着她的后颈,气息喷薄在耳侧。
嗓音磁性暗哑,“还有个地方没抹。”
温妤一愣,转瞬明白他的意思,白皙耳根爬上潮红,挣扎,“顾爷爷还没睡!”
隐约还能听到从一楼传来电视剧《西游记》的声音。
顾淮时眼眸一眯,“他没睡,怎么了?你以为我要你抹哪里?”
温妤微愣,难道,他不是要她抹……
顾淮一双幽邃的黑眸睨着她,“懂得倒挺多,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温妤心说,前世跟他学的。
就在这时,“噔噔噔”的爬楼梯声音传来。
阁楼内的两人全都愣住。
心脏一下蹦到嗓子眼,温妤几乎崩溃。
外面,顾老爷子猛地推开阁楼虚掩的门,“顾淮时,你——”
腾腾烟雾里,他的好大儿穿着睡袍,长腿交叠坐在沙发里,嘴角叼着香烟,手里掂着一块金色小物件。
温妤正伏在窗下的桌边,肩头披着一件白衬衫。
空气燥热。
顾老爷子神情严肃,也不疑有他。
顾淮时看着大半夜还精力旺盛的老父亲,有点咬牙切齿,“老、爷、子。”
顾老爷子横着粗眉,“又闷又热,深更半夜的,你在妤儿这里干什么!”
顾淮时撩了下眼皮,口气不羁,“我无聊,不行?”
“您一把老骨头瞎晃悠什么。”
年过七旬,依旧不服老的顾老爷子被他气得脸色发红,手指点着他。
温妤转过身,向老人柔柔解释,“顾爷爷,他过敏了,叫我给他找药的,我不放心,留他观察了一会儿。”
闻言,顾老爷子脸色缓和了些,想关心两句又觉着别扭,板着脸,“好没好啊就抽烟?别耽误明天上班!”
顾淮时弹了下烟灰,放下长腿,站了起身,没理他。
温妤莞尔,“顾爷爷,他的症状退了,您放心吧。”
他们爷俩关系向来不和。
顾淮时以前也就逢年过节,才会回来这边。
顾老爷子挤了挤眉头,“我没担心他。”转身朝门口走,“小妤儿,你早点休息,年轻人,少熬夜……”
老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温妤浑身黏腻得难受,她收拾桌面,准备回房,“东西给我。”
顾淮时这才仔细瞧着刚刚从地板上捡起的,一枚纯金椭圆小印章,读着上面刻的隶书:“云胡不喜。”
前一句是:既见君子。
他随口一问:“情侣对章?”
侧首间,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正失神地盯着他手里的印章,那眼神隐隐透着一丝……恨,或是……怨?
男人眉心轻轻皱起,这印章怎么了?
乌黑的鸦羽扑簌了下,小姑娘清冽冽的眼眸里又划过一丝讥笑。
她回了神,点点头,眸色淡淡,“是,对章。”
冷白纤细的手指,从他掌心捏走小巧的金印,“一个女孩找我订的,说和她男朋友一人一枚。”
顾淮时吸了一口烟,没作评价。
温妤将金印塞进印盒里。
前世,她也刻了这样一对情侣章,她的是「既见君子」,送给他的是「云胡不喜」。
风雨之时见到你,心里怎能不欢喜。
既是一首情诗,又像是他们的初遇。
后来,她在他车厢地上捡到他的那枚,以为他是不小心掉的,还给他后,男人当着她的面,随手扔进了车内储物盒。
温妤收拾好桌面,和顾淮时一前一后出了阁楼。
他在前,她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