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去了，你放心，没事的。”宋觅看她神色还惊魂不定，从包里取出一张平安符给她。
“随身带着，邪祟不敢近身。”
周梦万分感激地收下符纸，试探的语气问道，“那这个额外收费吗？”
小姑娘虽然一个人住的房子，收拾得很干净，但住在这一片区，大多数人生活还是比较拮据的。
“不收。”
周梦似乎还有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宋觅问她还有什么事，她抬眼看了眼自己楼上的位置。
“我楼上住的是一对高空作业的夫妻，那阿姨是专门把自己吃胖的，每次他们夫妻作业时，阿姨就会把绳子末端绑在自己身上，是给自己丈夫的生命保障。“
“这几天，阿姨挺崩溃的，有时候我在楼下都能听到楼上的哭声，你们能不能帮她恢复回去啊？”
小狼崽埋着头，声音更小了，“我都已经消化了……”
宋觅轻拍了一下它脑袋，小狼崽不敢吭声了。
宋觅从包里取出一张空白的符纸，一气呵成，在上面写下符文，交给周梦。
“你把这个符纸交给她，让她用这张符缠在香上，睡前想着自己想恢复的样子，把香点着，第二天起来就会恢复了。”
“香有什么要求吗？”
“随便什么香都行。”
周梦再三感谢，宋觅说，“这都是小小的意思，你感谢她吧。”
周梦点点头，满目感激，“那也要谢谢你。”
王晓晓到六楼那户时，屋内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味。
没有一丝光亮，昏暗的月光下，她看到一个人形躺在浴室门口。
看姿势应该是从里面往外爬过，血渍早已干涸得发黑。
“你也是，鬼吗？”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从王晓晓身后传来。
王晓晓猛地回头看到头顶一个血窟窿的男人，歪斜地站在她身后。
王晓晓低呼一声，一个闪身到了客厅，隔着距离才看清男人。
一个身材矮小佝偻，大概四十多岁的男人，只是看他站着时，两肩一高一低，应该有一只腿不太方便。
“我是鬼差，收到消息，你在这栋楼骚扰居民，本差奉命来捉你。”
男人的眼神麻木地垂下，“我不想，打扰他们，但是……我都烂了，没人管我……我想她们能联系一下我女儿……”
“你怎么死的？”王晓晓问。
“我洗澡，摔了，起不来，然后我就这样了。”男人说话一顿一顿的，似乎说话也有些问题。
男人断断续续告诉王晓晓，他身体有问题，以前是在楼下摆摊卖烧烤的，后来前妻带着孩子跟别人跑了。
村里的人经常明目张胆地笑话他，渐渐的，他就不在楼下摆摊了，也不和人来往，慢慢就没人在意他。
五月份他洗澡的时候，摔倒了，头撞在门后的磁铁栓上。
他有意识前还想爬出去，但最后失血过多死了。
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他消失了很久，始终没有人在关注过他一个亲人也没有。
王晓晓看着地上那早已经腐烂的尸体，轻轻叹了口气，“我送你离开吧。”
男人翕动嘴唇，有些不舍，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沾了一手血，又想不到什么。
“好，我跟你走。”
王晓晓将黄泉路引出来，告诉他一直沿着路往前走，会有人接他。
“嗯，往前走，有人接……往前走，有人接……有人接……”
看着男人消失的身影，王晓晓沉默半晌，下了楼。
宋觅正蹲在地上和狼崽说话，“我不养灵宠，所以你别跟着我。”
刚刚让它走，它死赖着不愿意走，“我不走，我吃得又不多，而且有玄师在捉妖，我害怕！我还没找到我妈妈呢！”
“我也是玄师，你不怕我把你练成丹药？”宋觅戳着它脑袋，制止它扑向自己的动作。
“我还是孩子，你不能抓我！我要找妈妈……嘤嘤嘤……”
看到王晓晓下来，它就扑过去跟王晓晓哭哭唧唧，“小小姐姐，我很乖的，吃得不多，会自己上卫生间，一点都不吵，你收留我嘛～”
王晓晓是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一听到它找不到妈妈，还这么乖，还会撒娇，她就答应留下了。
“谢谢小小姐姐，等我找到妈妈，我让妈妈给你送大礼感谢你，你真好～一点都不像宋姐姐～哼～”
王晓晓看着宋觅哼声瞪着小狼崽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
她告诉宋觅楼上的男人意外摔倒死了，一直没人注意，才会去骚扰邻居。
宋觅了报警，她们才离开。
小狼崽屁颠颠跟在宋觅两人身后，差点被小摊上的人踩死，最后还是哭哭唧唧喊着，宋觅把它抱上了。
“谢谢宋姐姐～嘿嘿～”
“切，一点都不像宋姐姐～”宋觅阴阳怪气模仿小狼崽刚刚的话。
小狼崽也是能屈能伸，仗着自己年纪小，会撒娇，一声声叫着宋姐姐，小脑袋不停地蹭宋觅下巴。
把人蹭得露出笑了，才闭嘴。
从城中村出来后，宋觅就注意到王晓晓心情有些低落，问她怎么了。
王晓晓说，“那个男人其实也很可怜，如果身边有人陪着，他的妻女在他身边，他不会死，哪怕他的孩子暑假回去看一眼，至少尸首不会这么……”
那个男人的腐烂又干枯的尸体，在王晓晓脑海里挥之不去。
宋觅陪她坐在河边台阶上，小狼崽受了惊吓，这会儿窝在宋觅怀里已经睡着了。
“是不是觉得，自己给这么多鬼引路，也抓过不少恶鬼，但看到这些手无缚鸡之力，又被生活欺压的人，特别可怜？试图去做些什么，但终归来迟一步，又觉无力？”
“哎，就是觉得人生挺无常，你说他看着也是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实人，最后落得孤寡一生，死得这么凄凉。”
“世间的人大多都是这样，有人家财万贯，有人平凡庸碌，也有人坎坷艰难。”宋觅试图安慰她。
“可是，他们坎坷一生，结局还是惨淡收场，我觉得这不公平。”
宋觅眸色不明，“是啊，这不公平，犯罪的人就是该死，抛妻弃子的人就该被唾骂，一生行善的人也该长命百岁。”
她曾经也这么认为，“可世事并非如此。”
王晓晓看着手中的招魂幡，“所以人就该认命吗？”
宋觅听到这句话心头一颤，看着她低着头沉思的模样，抱住了她的肩膀。
“这世间天道本就不公正，但是不要认命。晓晓，别认命，自己的别认，别人的也不要认。”
王晓晓转过头，看到她一向沉稳的眼中所翻涌的浓烈的异样情绪，她好像很害怕自己说出认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