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子与风念痕一同落在一座山丘上,这座山丘上随处可见的土坟,每个土坟都有一块木头做成的简易墓碑,上面还刻着些工工整整的小字。
风念痕记得,木牌是他找的,上面的字是风尘子刻下的。
他情绪有些低落的走到这些土坟前,伸手抚摸着木牌上的字眼。
七年过去,这些木牌早已在无数风雨的摧残中变得腐败,甚至还有几个土坟前的木牌只有半截,另外半截不知道去了哪里。
风尘子站在远处静静观望,对于小石村发生的事,他多少也感到几分无奈。
风念痕很快便是走到赵盂的坟前,木牌上的字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风念痕还是一眼便是知道这是村长爷爷的坟墓。
这山丘上的所有土坟,小石村死去的那些人,都是他与风尘子亲手埋下的,他又如何不记得谁埋在什么地方。
“村长爷爷,你看,当初你舍命救下的阿柱活下来了,活的好好的,只是,对不起,阿姚她……”
想到这,风念痕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他看向一旁属于阿姚的土坟,顿时一股扎心般的疼痛深入内心。
他永远都忘不掉,那一晚,短剑刺入阿姚胸口,阿姚含着泪和他说一定要活下去的模样,更忘不掉,小石村血流成河,村民们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每经过一座土坟,他的心中自责就会多一分,小石村之事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血楼就不会找到这,小石村的人也不会因此遭到屠杀。
“也许我是个罪人吧。”风念痕站在最后一个土坟前,闭着双目深沉道。
“既知有罪,为何你还要活着?”
突然间,他的耳边响起一道声音,风念痕迅速睁开双眸,环顾四周。
古怪的是,这里除了他和风尘子外,就没有第三者的存在。
“你……是谁?”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嘴。
但没有人回答他,风尘子也察觉到他的异样,走上前问道,“念痕,怎么了?”
“应该是我幻听了。”回神的风念痕摇了摇头,“没事,师父,我们走吧。”
风尘子“嗯”了一声,不过两人刚走出两步,风念痕便是突然顿在原地,眼神中充斥着愕然与惊喜。
“师父,这七年我们都没来过这里,对吗?”
见到风尘子点头,他似乎更加确信自己心里的想法,惊喜说道:“七年过去,这里本该杂草丛生才对,可我们来到这里,却是连一根杂草都看不见,是不是就说明有人清理过杂草。”
“会这么做的也就只有熟人,小石村的大家各自都没什么亲戚不在村内,那清理杂草的人就只能是小石村的人,原来还有人活着。”
他的声音几近颤抖,像是在说一件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但眼前的一切却又都指向这个答案。
小石村还有人活着,在当年那场屠杀中,他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但知道,这事假不了,只要还有人活着,比他当初劫后余生还要高兴。
风念痕不禁想起当年他与风尘子埋下小石村众人时,有几人的尸体他没见过。
他抬头将所有的土坟收入眼中,神识笼罩了整个山丘,片刻后惊喜道:“是田姐姐,一定是她,她还活着,芽芽和豆豆也还活着。”
他的目光迅速锁定在山下的小石村废墟,二话不说便是朝着那里飞去。
风尘子也跟了上去,但却罕见的没有出声打扰。
很快,两人一同进入早已不成模样的小石村,风念痕在这废墟中寻了许久,可惜的是,他并没有见到他想见到的人。
“怎么会?”风念痕低声道,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小石村完全看不出还有人生活的迹象。
“难道是我错了吗?”他捂着略有些疼痛的头,语气中充满了绝望。
良久后,他才想起什么,带着泪痕转头看向身后的风尘子,立马跪在了后者身前。
“师父,你一定知道小石村还有人活着,也有办法让我再见他们一面。”
说完,他便是朝着风尘子拜了又拜。
风尘子轻叹一声,走到他身前将他扶起,随后才说道:“出来吧,不用躲了。”
风念痕疑惑,这里还有别人?可为什么他根本没有感觉。
嗡~
一道悦耳的嗡鸣声响起,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师徒二人身前,十分恭敬的朝着风尘子一拜。
“前辈果真慧眼识珠,不知前辈唤我何事?”
见到老人的模样,风念痕瞳孔微缩,良久后才颤声道:“徐,徐羔爷爷?”
徐羔笑眯眯的看向他,“阿柱,这么多年不见,你也成了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了。”
眼前的徐羔让他感到陌生,但容貌的确又是徐羔。
“徐羔爷爷,你也是修士?”察觉到徐羔身上的气质非凡,风念痕立马意识到徐羔是修仙者。
徐羔平静点头,目中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看样子,阿柱你也一样,开始了你自己的修仙之路。”
风念痕沉默,他看向一旁的风尘子。
“你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所以在这里看了许久,我唤你何事应该不用我说了吧。”
徐羔“哈哈”一笑,爽朗道:“知道知道,阿柱,跟我来吧。”
“师父?”
“念痕,去吧,当年小石村确有几人活了下来,就是你口中的徐羔爷爷所救。”
风念痕瞳孔微缩,跟在徐羔的身后,两人一同从眼前的废墟中消失。
一眨眼的功夫,风念痕与徐羔便是出现在了一片广阔的草地上,两人不远处,一座四合小院突兀的屹立在草地之上。
“阿柱,那里就是你想见的人。”
风念痕看了眼徐羔,缓步朝着四合小院走去。
“阿柱啊,爷爷问你个问题。”
风念痕止住脚步,回头看向徐羔。
“既然你知道我是修仙者,那你也应该能猜到我早已发现你是道骨拥有者,你想好怎么和他们怎么解释了吗?”
“我……”风念痕在心里挣扎了一番后,目光坚定道:“多谢徐羔爷爷提醒,我会如实告知他们一切,此事因我而起,也因我给他们一个交代。”
“唉,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徐羔轻叹一声,没再拦住风念痕的脚步,任由他朝着那四合小院走去。
四合小院的院门微微开着一条缝,风念痕毕竟是修士,感知异于常人,能清晰听到院内男女打闹的嬉戏声。
在门口站了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拦在自己身前的院门。
吱呀~
院门看起来很老,推开时传出一道刺耳的声音,院内的两名孩童止住笑声,朝着门外望去。
见到那两个相貌有些相似的孩童,风念痕才有些热泪盈眶,他抬手擦去眼中的泪水,“芽芽,豆豆。”
两名孩童带着几分惊讶的看着他,芽芽歪着头,疑惑道:“你是谁呀,怎么会认识我们?”
“芽芽,豆豆,怎么了?是徐爷爷回来了吗?”这时,一名体态丰腴的妇人在听到房外的动静后走了出来,才注意到院外眉宇有些熟悉的少年。
“田姐姐,好久不见。”风念痕欣慰的笑了,小石村真的还有人活着,可笑着笑着他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水。
田姝愣在原地,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再听到这个称呼了,这是她在小石村时村里孩童对她的称呼。
她看着风念痕的眉宇,片刻后才试探性的问道:“是,阿柱吗?”
风念痕点头,迅速擦去脸上的泪水,“是我,田姐姐,太好了,你们都活着。”
他像是十分激动,说话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是阿柱哥哥?”芽芽和豆豆一脸惊喜,猛然扑了上去。
风念痕也欣慰的将两个孩童抱入怀中,踉踉跄跄的挤入院内。
“芽芽,豆豆,忘记我之前教你们的了?要懂礼节,阿柱哥哥是客人,这样缠着他是不对的。”
不料,两个孩童仿佛没听到田姝说话一样。
豆豆伸手比了比,“哇,阿柱哥哥,你现在好高啊!”
“娘,他真的是阿柱哥哥,阿柱哥哥是不会嫌弃我身上的羊奶味的。”
听到芽芽的话语,风念痕与田姝有些哭笑不得,这要是哪天来了个陌生人同样不排斥那股羊奶味,芽芽是不是就认错人了?
“阿柱,你先进来坐吧,正好也和田姐姐说说这些年你都去了哪。”田姝说道。
风念痕点头,跟随着她进了房屋。
……
良久后,风念痕将小石村被屠杀的真相以及自己这几年的去向全部告知田姝,田姝听完后,再次想起那段痛苦的记忆,潸然泪下。
芽芽和豆豆心疼的扑向她的怀中,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娘,不哭不哭,芽芽会一直陪你的。”
“豆豆也会一直陪着娘的。”
风念痕看着这一幕,心里亦是一阵短暂的悲痛,“对不起,田姐姐,是我害了大家。”
田姝摇头,将芽芽和豆豆紧紧搂在怀中,轻声道:“这不怪你,阿柱,大家都不知情,谁都不会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你也别太自责,也不用想太多给自己徒增压力。”
“田姐姐……”
“好了,不提这些伤心的事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就应该好好的活在当下,不让地下的他们担心才对。”
田姝擦去脸上的泪痕,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伤心。
“对了,阿柱,你刚刚说你去修仙了,这么说你和徐老一样,同样神通广大?”
风念痕摇头道:“我现在在修仙界还只是小喽啰的存在,没有徐羔爷爷那么厉害,我能找到这里也是徐羔爷爷带我过来的。”
“当年也是他救了我和芽芽豆豆,不然我们也会死在那场屠杀之中。”
说完,她摸了摸怀里两个孩子的头,芽芽与豆豆也抬头望着她。
“娘,别担心,有徐爷爷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芽芽也跟着豆豆一起点头,说完,还不忘伸出两只小臂弯环住田姝的身体。
田姝微微一笑,片刻后,她才想起什么,问风念痕,“对了,阿柱,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给你做饭对付一下。”
“田姐姐,你不用这么麻烦,我来就好了。”
“这怎么行,怎么说阿柱你也算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还是说,你嫌我做饭不好吃?”
“田姐姐,你误会了。”风念痕无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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