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河水裹挟着碎石冲入密道,苏瑶的后背重重撞在青铜闸门上,脊椎传来清晰的骨裂声。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鼻腔,刺得她眼前发黑。
她死死抱住昏迷的楚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随波沉浮。水流冲击着耳膜,嗡嗡作响,仿佛千万只毒蜂在颅内振翅。
她的指尖在石壁上摸索,指甲翻裂出血也浑然不觉。右腿被尖锐的断木刺穿,每一次挣扎都让伤口撕裂得更深。
突然,一股暗流将两人狠狠拍向石壁,苏瑶在千钧一发之际转身,用自己的脊背承受了撞击。剧痛让她险些松手,但想到楚曜后背那支断箭,她又咬紧牙关,将人搂得更紧。
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时,她的指尖突然触到一处异常——石壁上的龙纹浮雕在她指腹下微微发烫,竟与楚曜腰间玉佩的纹样一模一样。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全力按下龙眼。
\"咔嗒——\"
机械声被水流吞没,但湍流的方向却骤然改变。两人被卷入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苏瑶的腰腹在尖锐的石棱上刮过,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在水中晕开成妖异的红雾,她看见自己的血丝像活物般缠绕上楚曜苍白的面容。
水流越来越急,苏瑶的右手死死拽住楚曜的衣领,左手五指成爪,指甲在石壁上刮出五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她的发簪被冲散,长发如水草般缠绕在两人颈间,仿佛要将他们永远禁锢在这暗无天日的水底。就在她即将窒息的瞬间,忽然瞥见上方一抹微光。
当水流终于减缓时,她拖着楚曜爬上一处凸起的石台。青苔覆盖的石面湿滑异常,苏瑶的膝盖磨得血肉模糊才将人拖上来。她剧烈咳嗽着,吐出的河水中混着血丝,在石台上积成一个小小的血洼。
月光从头顶石缝渗入,照在楚曜惨白的脸上,他唇角溢出的黑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苏瑶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银簪。
她咬着唇,用簪尖挑开楚曜染血的衣襟——
断箭深深嵌在他的胸膛,周围的皮肤已蔓延开蛛网般的青黑纹路,如同腐朽的藤蔓,一点点侵蚀他的生命。
她的呼吸骤然凝滞,脑海中闪过医书上的记载——中者七日之内,血肉寸寸溃烂,神志却始终清醒,直至最后一日,在蚀骨之痛中绝望死去。
\"不……\"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她撕扯着衣袖想要包扎,可布料早已被血浸透,湿冷黏腻地缠在指尖。
没有犹豫,她俯身下去,唇瓣直接贴上那可怖的伤口——
可她只是死死扣住楚曜的肩膀,一口、又一口地吐出乌黑的血,直到唇舌肿胀发僵,直到吐出的血色终于淡了几分。
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却仍执拗地抵着他的额头,沙哑道:
\"楚曜……你敢死试试……\"
突然,整座石室地动山摇般剧烈震动,北面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玄铁墙壁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缓缓移开,露出后面幽深的甬道。九盏青铜长明灯无人点燃却突然窜起幽蓝火焰,跳动的火光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射在石壁上,扭曲拉长如同索命的鬼魅。
苏瑶眯起被汗水与血水刺痛的眼睛,看见中央那具玄铁棺椁上,双龙夺珠的浮雕在诡异火光中竟似活了过来,龙鳞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颗明珠正对着楚曜心口箭伤的位置,开始泛起妖异的血色红光,如同感应到什么般有节奏地明灭着。
她强忍肩头箭伤传来的剧痛,一手撑地一手拖着昏迷的楚曜向前挪动。每挪动一寸,都在冰冷的石面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脚印,在幽蓝火光映照下泛着暗紫色的光泽。
当终于靠近棺椁时,她突然发现地面上刻着细密繁复的纹路——那是王室秘传的紫微星象图。
其中天枢星的位置镶嵌着一块温润玉片,在火光中泛着与她腕间祖传玉镯一模一样的月白色柔光。
\"原来...如此......\"楚曜突然睁开眼,涣散的瞳孔费力地聚焦。
他颤抖的手指抚过腰间玉带,那里原本镶嵌的带钩早已断裂,露出里面半枚鎏金虎符。
苏瑶这才惊觉,虎符断裂处的鎏金纹路,与棺椁上那个她一直未能参透的凹槽纹路完全吻合,就像一把尘封多年的钥匙终于找到了对应的锁孔。
当楚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虎符按入凹槽时,玄铁棺椁发出沉闷的轰鸣,仿佛远古巨兽从长眠中苏醒的叹息。
青铜机关咔咔作响,厚重的棺盖缓缓滑开,一股沉睡了二十年的幽冷香气如幽灵般飘散而出,带着陈年龙涎香与血腥混合的古怪气息。
苏瑶的指尖刚要触及棺中那卷泛黄的绢帛,整座石室突然剧烈震颤,穹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碎石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好一对亡命鸳鸯。\"
楚墨钰阴冷的声音从通风孔幽幽传来,像毒蛇吐信。话音未落,数十支淬了碧鳞毒的弩箭已破空而至,箭簇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电光火石间,苏瑶纵身扑在楚曜身上。三支利箭\"噗噗\"贯穿她单薄的肩胛,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温热的鲜血顺着箭杆蜿蜒而下,滴在楚曜苍白的脸上。那滚烫的血珠仿佛带着魔力,让他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更骇人的是,四壁石缝中突然渗出粘稠的黑油,遇风即燃。幽蓝的火舌瞬间蹿起丈余,将那卷明黄绢帛吞没,热浪扭曲了空气,灼得人睁不开眼。
千钧一发之际,楚曜突然暴起。他染血的手掌紧握虎符,竟狠狠按进自己心口!皮肉灼烧的\"嗤嗤\"声中,先帝威严的声音突然在石室中回荡。奇迹般地,燃烧的遗诏化作漫天金粉重组,玉玺朱印在火光中鲜红如血。
当暗卫破墙而入时,只见苏瑶紧紧抱着楚曜,在翻腾的烟尘中,与石壁上那具被青铜长矛钉穿的躯体四目相对——楚墨钰瞪大的眼睛里,永远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