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信仲便领着赵榛诸人往前走了百多米。
一众士兵已经封锁了路口,一名小都头焦急地候在前方,远远望见姚信仲,喜出望外,直奔过来,冲着姚信仲、赵榛一并参拜施礼。
赵榛认出是鲍安,心花怒放,顿时大加赞赏一番。
来不及寒暄,鲍安对姚信仲禀道:“指挥,一切准备停当,只待您一声令下。”
姚信仲深吸了一口气,看了赵榛一眼,毫不犹豫地扬手道:“毋庸多言,放手做吧!”
鲍安心领神会,在前带路,很快将赵榛领进了一处军帐中。
进去之后,鲍安递给赵榛几人每人一套戎装。
赵榛二话不说,将身上衣服脱了下来,换上戎装。鲍安又唤进来几个人,这些人身形与赵榛几人相似。
他们纷纷将赵榛等人业已脱下的衣服穿在身上,鲍安这才点了点头,对赵榛道:“殿下,这便开始吧。”
赵榛点头应允之后,鲍安低声道:“动手!”
这些人换上赵榛诸人的衣服,又得了些手雷。其中一人手握手雷,使用起来十分熟练,顺手点燃了,抛在军帐当中,众人早有准备,瞅准时机迅速冲了出去。
“迸!”
手雷引信极快,众人刚刚踏出军帐,手雷已经在身后爆炸,振聋发聩。地面耸动,军帐轰然倒塌,尘土飞扬。
众人站立不住,几乎往前横飞出去。爆炸声过了之后,众人才反应了过来。
那些换了赵榛衣服的人立刻往四面八方散开跑走了,一边跑,一边将手头的手雷点燃,抛在空中,很快手雷如天雷一般轰鸣不断。待手雷爆炸完了之后,这些人早已不见影儿。
“贼人作乱逃脱!”鲍安突然大叫大嚷道,“快快随我将他们缉拿回来。”说着佯装带领换上戎装的赵榛一行人抓捕“贼人”。
此处营地因为被临时征辟出来,用作禁军巡弋办公的场所,周边居民并未被驱散,突然传来霹雳火球这般利器的爆炸声响,居民们不知发生了何事,不明就里,一股慌乱的情绪瞬间弥漫了整个街坊,引起极大的恐惧。
这一带的居民非富即贵,宅中人丁充足,纷纷派人赶到街面打探情况,一时间,街上充斥着各家各户的男丁仆役,挤作一团,更增添了不少乱象。
赵榛随着鲍安往北“搜捕”,姚信仲留在营地,没有过来。
赵榛只听到身后传来姚信仲声嘶力竭的呼喝,似乎在驱散无干的人群,不过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下去。赵榛心中明白,姚信仲不过是装装样子,目的在掩护自己尽快离开此地,自己对他虽有救命之恩,但似乎并不值得他如此为卖力,姚信仲几乎押上了全部身家性命为自己保驾护航,真不知何以为报。
怀着满腹复杂的情绪,赵榛跟随鲍安一路往北奔去,很快到了汴河边。
鲍安领众人在一处浅滩处停下来。
河岸旁停泊着一只短小精悍的军船,船尾打着水军的旗帜,船头一人早就恭候多时,见到众人后,旋即招手道:“诸位快快登船。”
赵榛一看,是乐生。
时间紧急,众人赶紧登上船。
乐生起了锚,用力地用桨拨弄水波,将船划向河流当中,然后不再用桨,仅凭水流作用。
小船飞快地向下游驶去,沿途晨曦如蒙,混着袅袅升起的炊烟,越发混沌朦胧。
冬日寒冷的天气,吸入鼻中,寒冽而清新,令众人对这一刻印象深刻。
小船一路飞速,没有任何阻隔,除了岸边不歇的狗吠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响动。
小船行了数里地,前方有三人候在岸边。
赵榛手搭凉蓬看了一会,果断地让乐生将船靠上岸,将这三人接上了船,原来是张大能一家。
赵榛因张大能相助,才从那处军器监作坊中盗来了蒺藜火球与火药,作为回报,赵榛答应带张大能一家出城。
好在他家中人口少,上船的只三人,另两人为张大能妻子与夫妻俩的独子,船只虽小,勉强还能装得下。
赵榛无暇与他们多叙,让他们到舱中伏好,交代他们待会无论船外发生何事都不要露面,张大能一家三人满口答应。
小船重新离岸,很快到了内城东南角的水门处。
此地停泊了不少船舶,因天时尚早,均未启动,都静静地泊在水中。
看守水门的士兵见来的是军船,且船上都是军士,未多作询问,查验腰牌后,便打开了水栅放行。
出了内城,汴河上船舶越来越多,军船、商船、民船……数不胜数。
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船舶几乎将汴河的航道堵住了,好在众人打的是军船的旗号,且船小易于穿行,倒是在一片船舶中挤出一条通道,历经数次船体碰擦之后,一行人有惊无险地穿过这段拥挤的水域。
前方,汴河一分为二,一条河道直直地向东,一条河道则向东南方去。
直直向东的河道通向东水门。东水门也叫通津门,此门与朝阳门挨着。朝阳门便是赵榛出使离开汴京时通过的门,为东城的正门。
那日流民为救赵榛而生出乱事亦是在此门附近。众人怕因流民事件影响,通津水门据此驻扎大军,难以蒙混过关,便选择了往东南方的河道。
此河道通向上善水门,由于地靠城墙的角落,不大引人注目。
军船稳稳地拐了个弯,朝上善水门而去。
赵榛坐在船舱中,见乐生一会儿站在船头、一会儿又去了船尾,一个人操纵着船舶,技能娴熟,绰绰有余,郭恭友出身水军,也通船槄之事,竟然丝毫不用插手。
赵榛忍不住夸赞乐生道:“乐军头身为西军,乃北方人,想不到也精通操棹之事!”
乐生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家本在汉江旁,从小在江水中泡大的,所以略懂一些划桨操帆的事。”
陕西一地地理面貌差异极大,特别是陕南一带,依山傍水,水系众多,与南方无异。汉江便是经陕南注入河南、湖北等地,如此说来,乐生擅于弄船也就不足为奇了。
众人听乐生提及汉江,而赵榛出城后要去的襄阳亦在汉江边,前路未卜,难免心生各种想法,船舱突然安静了下来。
沉默中,小船不紧不慢地向上善水门划去。
这一路,漕运的商船不断。商船首尾以粗绳相连,停泊在河道的两边,一动不动,显然上善水门大闭,商船没有去处,只能停泊在汴河上。
小船又往前划动了几十丈,河上的军船越来越多。
前方两堵庞然大物映入眼帘。原来是两只车船靠在岸边,拖着几条大绳、铁索横贯河道,将前去的河路堵个正着。数只小船在前方来回巡弋。
见赵榛的军船过来,这些小船从四周靠拢过来。
小船上士兵挥舞旗帜,又有人大声呼喝,让军船停止下来。
乐生不敢莽撞行事,停止划桨,小船慢慢停了下来,很快小船围了上来。
乐生赶紧掏出殿前司的腰牌,冲着前方晃动,自陈家门道:“殿前司奉命出城办事。”
领头的小船上一位军官模样的人客客气气冲乐生喊话:“奉东壁指挥令,东城全门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城。”
鲍安脾气耿直,立刻如爆了皮的板栗,大叫大嚷起来:“我等奉殿前司之令出城刺探军情,也不得出城?”
鲍安态度越是跋扈,那军官越是恭谨,急忙回道:“阁下息怒,我奉上峰之令行事,不敢有所逾越。”
鲍安继续怒道:“哼!如果因为你贻误军机,上面砍我的头,指定要拉你做垫背。”
军官知晓军令如山倒,真若因自己盘查阻拦了眼前这一伙人,万一这些人刺探军情不利,将责任推到自己头上,也是一桩麻烦事,想到此,不想沾这烫手山芋,自然要将皮球踢出去,便道:“阁下捎待片刻,待我汇报上官后,立刻放行。”
赵榛怕夜长梦多,连连向鲍安使出眼色。
鲍安心领神会,“噌”地一声,抽出腰刀,咬牙切齿道:“日你先人的,老子千里迢迢从关中赶来中原,为你们这帮瓜怂守城杀贼,呵哟,如今你们反倒骑在老子头上,呼三喝四的,老子不吃你这套,赶紧给我撤开,不然老子带人硬闯了。”
说着便让乐生起桨,又示意杨越等人拿出桨,一起摇桨,这便要强行往前闯。
军官怕立刻引起冲突,不敢阻拦,一边下令船只散开,让开水路,一边紧急命人找上官汇报,自己则率着小船跟随在左右。
乐生划着船,行不了几步,又无可奈何地停了下来。前方铁索贯河,毫无前行的余地。鲍安见状,于是复作故态,站在船头,冲军官的小船连连咆哮,可惜没人理睬。
军官虽然跟在赵榛旁边,但他躲在船舱里,装聋作哑,好像没听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