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吧?”墨伊感叹。
一听,季大花叹了一声:“爷奶不喜我爹娘,又见总生女娃,怕拖累,就给赶了出来。我们就算出嫁了,也要做活供弟弟读书。苦日子大家一起过,也没什么报怨的。好在……”她拍了拍这些活。
“都算勤快。”
墨如海是性情中人,两眼热情的看着女儿:这些人可怜,就要了她们吧!
“你们八个姐妹,手艺都差不多吗?”
“差不多,但比如鞋子,三妹的底子,纳得又快又好,那她就多做。”
这倒跟云姨娘说的差不多。
“如果不用你们想样子……我有样子,有图,还会跟你们讲细节,你们就会吗?”
“那当然了!只要小姐有样子,有东西,我们保证做得一模一样!”
“你们是在一起做活,还是各自在家?”
“都,都有……”季大花不知道墨伊的意思。
“我的活,得特别干净,像这样的……做出来就脏了的可不行。”
“那不会!这些个……是没大注意。给小姐做活,保证手都洗干净了才动手!”
“你们住得近吗?”
“近……我们姐妹都不往远处嫁,家里有事儿还得回去做呢。”
“我会出料子,样子,还有工具什么的,你们只管做活。只是,给我做的活得保密,你们不能私留,不能跟外人议论或者拿给别人看。给我做活了,就不能再给其他人做。”
季大花眨眨眼,她没太明白。
平时她们做活,都是有了新鲜样子,大家传着看的。
“你没明白?我做出的东西,别管是用来卖,还是用来送人的。而且都是些身份高贵的人,如果她们用上,却发现大街小巷的,人人都拿一个,那还有什么光彩?”
“哦,明白明白。姑娘放心,这条,我回去就跟她们说,保证没问题。”
“那……一会儿我给你们几个样子和材料,你拿回去,做完了我看!要满意,咱们就签合同。到时,我会在你们家附近,寻个小院,收拾好了,你们每天去上工。”
“不在我们自己家做?”
“是。材料又娇气又贵,得有地方放。再有,这都秋天了,天一冷,屋里生火,烟熏火燎的,脏得不像话了。”
“那,那我们自己家还有活呢……”
“我给的工钱里,会考虑这个的。”
“哎哟,那成那成!”
“你们今天也回去想想,对工钱还有其它的,有什么要求。下回谈妥了,可是要白纸黑字,签字画押的。工钱给的不足,你们可以去告我。可如果你们弄丢了东西,到处乱说,交活不及时,或者不好好做,偷工减料,那可要吃官司的。
季韵秋,你已经上学了,虽然还没功名,但肯定知道什么叫信守承诺。签了合同做不到,要挨罚的。到时,可不是坐地上一哭一闹,就躲过去的。明白吗?”
季韵秋有些担心了,他可不像大姐那样,人家说什么,就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姐姐们在市井里讨生活,争抢打骂;说了不算;没理狡三分,得理不饶人的事,天天发生。
跟这样的铺子,签这样的合同……
他一时没敢应。
季大花纳闷,冲自家弟弟使眼色,快答应啊!
“小姐……您说的这些,我们家以前没做过。按说,您雇我们,条件您提是应当的。只是我没想明白:做完在铺子里一卖,有人看到喜欢,就会去学。这个应该也不太难,到时,怕我家说不清楚。”
别说,小小少年,还有点脑子。
季大花也反应过来:“是啊小姐,您这儿一戴,就有人学了。可不能怪我们!”
“这个你们放心,很多活,我只做一批,数量也不多。他们看明白了,我也卖得差不多了。那爱学谁学,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我的新样子就又出来了。只一条,生意好了,就会有人跑去问你们。那时,嘴可得严了,不能说,更严禁替他们做。”
“那是,答应了,我们就不会变的。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想得真周到!”季大花无原则拍马屁。
“这个包里是几个样子,这个包里是料子和针线。你们回去做做看,做不明白的,样子也可以拆开了看。最好你们姐妹合计一下,怎么能又快又好的把东西做出来。每做一个,需要多长时间也记一下。”
“那成,这个您一说我都明白。保证做得好好的!”
“季韵秋,你来的正好,把东西数数,写个收条给我。”墨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
回到家,一进门,就有人说二太太有请。
这是挺长时间都没有的事儿了。
墨如海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进去就见王氏气哼哼的坐在那儿。
“母亲。”墨伊行礼。
王氏看了墨伊一眼,又看到她身后跟着白梅,表情稍收敛了一些。
转头看墨如海,语气就又挑衅起来:“听说,您在外头开了个大买卖?”
墨如海在旁边水架上洗了手,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
“不大,小买卖。”
王氏没想到他这么坦然……“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墨如海又冷得厉害。
“你……我们是夫妻呀,这明明是好事,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我没有躲藏,只是不想说,不想被打扰。想随心所欲的做点事!怎么,不行?”
王氏被丈夫堵,转头向墨伊:“墨伊,你从头到尾也参与的吧,也不同我说?”
“爹爹,女儿同母亲讲几句,您先找大伯说话吧?”
墨如海不肯走,“我就在这儿。”
这是不放心我?都现在了,我还能怎么着黑伊?王氏一激动,就又要哭,最近她眼泪说来就来的。
“爹,您先去吧!”
“好,有事来前头叫爹爹。”同墨伊说完,他转向王氏:“有话好好说!”
墨如海走了,王氏屋里的丫头也都出去了。
墨伊恳切的说:“娘,这个生意,我们已经做了二年多了。开头,父亲没银子,也没做过生意,这有多难,想必您也是知道的。他一没用您的银子。二,赚的银子也没乱花。您知道了,应该高兴才对。一进门,就面沉似水的,将心比心,如果是您是父亲,怎么感受?”
“你说到将心比心,那我也问问你,你们父女瞒着我,我是什么感受?”王氏当仁不让。
“问题就在这儿啊娘,您总这样想问题。疙瘩怎么死,您就怎么系。已然这样了,您现在想干什么?逼迫父亲把铺子关了?”
“谁要他关……”
“让他把所有赚的银子都交给您?”
“我才不稀罕!”
“那您,就只是想同他大吵大闹,最后两个人都生一场大气?”
“我……他要是跟我说了,我为什么会跟他吵?”
“可问题是,他就是不想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不想。”
看着冷静的墨伊,王氏眨巴着眼睛……怎么跟她说话,这样啊?
“姐姐成亲,爹爹把能调动的大部分银子都给了她。哥哥中举生子,家里喜事连连,又掏了一部分给大伯。您常怪丈夫没本事,现在他有些本事了,您却还在生气。”
“可他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他跟我说了,我也不会管他的呀……”王氏眼泪流了下来。
“娘……”墨伊都无奈了,“您还不了解自己吗?您一定会管的!您会决定做不做,怎么做。铺子选在哪儿,谁来当伙计,给多少工钱,从哪儿进料。
您会为了挑毛病而去挑毛病……您还会追着爹爹要每天卖的银子。然后,怎么花,爹就再也无法做主了。”
“我……”王氏被说中心事。
“娘……您哪,比如说:你腕子上的镯子,不小心给大磕了个裂纹。那您该怎么对待它呢?
是不是再戴时,要小心翼翼的?不再磕碰,不戴着它干重活?或者找师傅箍一下,用金子包一下?
可您是吗?您是越有裂纹,越用力的撞啊……”
王氏无言心对。
“母亲,女儿很累,要回屋了。”
看她要出门了,王氏竟然又在后面问:“你们铺子在哪儿了?这么长时间赚了多少?”
唉,本性难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