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金枝怔了怔,随即便冷冷地道:“孙夫人不要以为我还是个小孩子,就能哄住我,我现在已经是李家四房的太太了,虽然不管事,但外头的事情,只要我想知道,便没有不知道的,譬如秀莲姐姐生孩这件事。”
山桃心中微微一怔。
贾秀莲生孩子那日发生的事情,除了贾秀莲之外,只有孙家的人知道。
那两个稳婆和大夫虽然也在场,但是只负责贾秀莲生产,别的一概不知。
况且那日贾老太在稳婆和大夫面前,处处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老祖母对自己孙女的疼爱和痛惜。
稳婆即便是出去传闲话,也会称赞贾老太是个好祖母,根本不会说别的。
贾秀莲也根本不可能告诉山桃。
她一生完孩子就被贾老太命人送到桃花县去了,贾老太还特地留了人,盯着贾秀莲,贾秀莲现在还在桃花县呢,如何能回来跟韩金枝哭诉?
山桃心里便有数了,韩金枝要么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是捕风捉影。
“她生孩子难产,叫丫头求到我府上,我去了,怎么了?我做错了吗?李太太的意思是,叫我不要管我亲姐姐和亲外甥,任由他们母子二人去死?”
韩金枝忙急赤白脸地斥责山桃:“你不要往我身上扣帽子,我知道你去了秀莲姐家,也知道你把秀莲姐的孩子抱回去养了,我只是觉得,你若是真的对秀莲姐好,就应该一早把秀莲姐接回家去好生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假惺惺的。”
“如果你早点把秀莲姐接回去,秀莲姐也就不会难产,更不会生完孩子以后心灰意冷,抛下孩子,连月子都没坐,就走了。”
想到贾秀莲的种种凄惨之处,韩金枝不由得悲从中来,掏出帕子便低头拭泪。
“你对亲姊妹都这么狠心,叫我怎么信你?山桃姐,先前多谢你,我明日会把人送还给你,也会把之前你送我的东西和钱都还给你,我不想和你这样的人来往了。”
“都说人心难测,从前我还不明白,如今和山桃姐相处得久了,我才懂这四个字的意思。”
山桃都被气笑了。
原来韩金枝是第一天知道人心难测啊。
她被她亲爹推入火坑,全家上下没有一个帮她的时候,她就不知道人心难测啦?
这世间这么多人都对不起韩金枝过,唯独山桃可以摸着良心说一句,她从来没有对不起韩金枝。
可到头来,反倒是她这个最老实的人,被韩金枝扣上了人心难测的帽子。
什么是人心难测?
这才叫人心难测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李太太非要这么想,那也不值得我费心去解释,还请李太太明日将人和我给李太太的东西一并还回来,从此以后,我们只当是陌生人吧。”
山桃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又笑了。
“哎呦,我倒是忘记问李太太了,你这么惦记着我那个好姐姐,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动了胎气,提前发动?”
韩金枝一怔:“什么意思?当然是因为秀莲姐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开的脂粉店又被李晚秋给挤兑得都没生意了,她心里着急,所以才提前发动了啊,孙夫人不用在我面前说秀莲姐的坏话了,秀莲姐去看过我,跟我说过这些事,人家秀莲姐可从没说过你的坏话。”
“提起你,秀莲姐就都是好话,说你如何关心她,比你们家其他人都强,还说叫我多多照应着你,免得你受其他太太奶奶们的欺负,秀莲姐一心为你着想,可你呢?平常从不记得去问问秀莲姐,但凡你多关心一下秀莲姐,秀莲姐何至于提前发动,差点死了?”
山桃恍然大悟,怪不得韩金枝对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原来中间贾秀莲还出过大力气呢。
她一直以为贾秀莲消停了,或者被闵怜儿绊住了脚,分不出心神再来害她,却没想到贾秀莲一直没闲着。
“哦,原来我大姐跟你的关系这么好,那她也没跟你说她提前发动的原因?啧啧啧,这是没把你当成好姊妹啊。”
韩金枝脸色变了:“你有话直说就是,不用这般阴阳怪气的。”
“看来你们的关系还是不够亲密,”山桃冷笑了两声,“我大姐是为了勾搭上一个男人,不想让那个人看到她大腹便便的样子,所以吃了虎狼之药,这才提前发动,差点丢了性命……”
“你胡说!”韩金枝自然不肯相信,“这都是你编排秀莲姐的!”
“你不信就自己打听去,看看她是不是吃了虎狼之药,这种事情做不得假,她请了好几个稳婆和大夫,那些稳婆大夫救不了她,她才叫丫头去通知我和我奶的。”
山桃说这个话也不算是说谎。
明红明翠都说了,贾秀莲是为了等一个公子,说是这个公子是个贵人,年底就要来瑶溪城了,所以她要提前把孩子生出来,不能叫这个贵人看见她挺着大肚子的样子。
至于吃虎狼之药,那就更是实话了。
好几个稳婆和大夫都能做见证,山桃根本就不怕韩金枝去打听。
“生下了孩子,她这个当娘的,竟然狠心把孩子丢下,收拾了东西就跟那个野男人走了……”
“你刚刚明明说,秀莲姐是心灰意冷,才走的!”
山桃无奈地冷笑了几声:“李太太,你说话可真有趣儿,你去问问你家男人,李晚秋和徐光宗勾搭到一起去,现在把徐光宗养在城里,他这个当爹的对外会不会这么说自己的女儿?”
“家丑不可外扬,我大姐还没跟徐光宗和离的时候,就和我们邻居钱大柱勾搭到一起去,还支使钱大柱暴打我爹娘,为了一个男人差点掐死我奶,要不然,我爹娘从前那么宠爱她,我奶那么喜欢她,为什么现在都不待见她了?”
“她现在才生下孩子就跟着野男人跑了,你叫我怎么在外人面前说?我说了,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就只能把这件事推到徐光宗身上,保全她的脸面。”
“到了李太太这里,就成了我别有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