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莹还在发愣,照庆就轻轻戳了戳她,指了指暖榻上的几本书。
琇莹这才捡起书翻了翻,发现正是自己写的那几本,就笑了:“原来何姑娘问的是这个,其实我平常不大爱看这些话本子,刚搬到城中,不认识什么小姊妹,有一回闲来无聊,去逛街的时候买了一本,放在家里,也没翻几页,就忘了。”
“是丫头们看到我书房中有这样的书,为了哄我开心,告诉了外头的小子,叫小子去买了来,不知不觉,竟然买了这么多呢,反正我也不爱看,你们谁喜欢,就拿去好了。”
何爱珠本来想拿走的,可她刚刚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子衿打了一巴掌,面子早就丢光了,心里想发作,却又不敢,毕竟那可是宫中的近侍啊。
更可恨的是,她心心念念买了这么久,都没淘换齐全的几本书,琇莹却完全不放在眼中,随手就送人。
何爱珠便酸溜溜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乡君身边随随便便一个小子,就能把书都买得这么齐全,我们这些人身边的小子就是那没用的,什么都买不到。”
琇莹淡淡地笑道:“可能是运气好吧。”
她招手叫来月桂,让月桂去取二百两银子:“你让孙德送去书局,请书局掌柜的把这奇侠录的后面两本书多加印一些,赶在过年之前,给今日的姑娘们送去。”
众人都忍不住咋舌。
到底是乡君啊,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二百两银子来。
在场的虽然都是商户家的小姐们,但大家的月例银子,也不过就是每个月二两银子罢了,便是有逢年过节长辈们赏赐下来的,攒一攒,手里有个二三百两银子,就不错了。
能一下子拿出二百两银子来的,那可不简单。
这里头也有一些受尽家中人宠爱的,譬如谭梦好、贺芙蓉、何爱珠和袁如意之流,是可以拿出二百两银子的。
但是,她们用这么大数目的银两,也得跟家里人商议,可不像是琇莹这样,随口就吩咐了。
众人都暗暗羡慕,只有何爱珠,酸得都翻白眼了。
“到底是乡君,拿着银子就能吩咐人办事了,唉,我这辈子就没有这个好命了。”
冷不丁的,琇莹忽然笑道:“怎么没有?何姑娘的姑婆婆不是县主么?何姑娘去求了这个姑婆婆,让姑婆婆养了你,再为你请封一个乡君,不就可以了么?”
何爱珠的这个做县主的姑婆婆,其实是她的表姑婆婆,也就是她亲爹的表姑,她亲祖父的表姐。
这个表姑婆婆的爹当年治水有功,朝廷为了以示嘉奖,给他的独女封了县主。
按理说,封了县主,这辈子就会顺风顺水,衣食无忧。
奈何这个县主的命不大好,还没嫁人,爹娘相继没了,她顶着一个县主的头衔,给娘守孝后又紧接着给爹守孝。
孝期都过了,她一个老祖母也没了,又接着给老祖母守孝。
老祖母没了,一个老祖父又没了。
等给老祖父守完孝,十六七的大姑娘已经成了二十八九的老姑娘了。
正经的大小伙子,没有人会娶她的,她就只能嫁给人做续弦,可没想到,才嫁过去半年,男人没了。
县主便想着改嫁,嫁给第二个男人倒是过了两年好日子,好不容易生下个自己的儿子,儿子半岁上得了疾病没了,男人伤心过度,酒醉后失足掉进河里也没了。
县主便又接着改嫁,这第三家男人不到半年也没了。
自此后,便有人说县主克夫。
县主不信,可炼找了五六个男人,不是出了意外,便是病死了。
这最后一个男人是个老鳏夫,命很硬,和县主安安稳稳过了十年好日子,还是没硬过县主,最后病死在床上。
县主此时已经五十了,也不折腾了。
因为没后代,就常叫了亲戚家的小孩去养着,聊以解闷。
何爱珠便是养在她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个小辈了。
县主也常不止一次地说过,想要养一个聪明伶俐的小辈,记在自己的名下,不拘男女都行。
男的便改姓了县主的姓氏,将来给县主养老送终,县主走后,这田地财产自然便是这个男的了。
若是个女孩子,县主自然会给这个女孩子请封乡君,继承的遗产会按照乡君的规格,只能继承县主遗产的一半。
不会像琇莹这么多,但也已经很可观了。
更重要的是,成为乡君之后,于亲事上更有利。
何爱珠就忍不住看了贺芙蓉一眼。
等姑娘们都散开之后,贺芙蓉就摸了摸何爱珠的脸,爱怜地道:“疼吗?叫你不要乱说话,你就是不听。”
何爱珠很是委屈:“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孙琇莹!表姐,她不过就是个杀猪匠的妹妹,她嫂子还是个村姑呢,这种身份,在你我这样的家里,连个体面些的婆子都不如呢。”
“可眼下,她却成了乡君!听听那圣旨上说的,多可笑!皇上还说他哥哥为乡里除了一害,不过就是一头山猪罢了,能有什么危害?她哥哥就是凑巧了,才抓住了山猪,若是咱们家里的小子们上山,也照样能抓住!”
“明明表姐样样都比她好,现在可倒好,要被她比下去,我替表姐委屈!更可恨的是,谭梦好那个臭丫头,竟然也跟她交好,表姐,咱们收拾不了孙琇莹,难道还收拾不了谭梦好吗!”
贺芙蓉眸色一沉,转而又淡淡地笑了。
“你呀,明明从小儿养在县主身边,本来该是一个大家闺秀才是,偏偏满口打打杀杀,你瞧瞧好丫头,她外祖家可是漕帮,她都不像你这样,你应该跟她学学才是。”
“我跟她学什么?”何爱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就是一个分不清好赖的糊涂蛋!我问了她的丫头,说是那孙琇莹会画什么首饰花样子,谭梦好就被收拢了,缠着孙琇莹要样子,我呸!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几幅画就把她给收买了!”
贺芙蓉忍不住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么……竟然是我……是我把她害了……”
“什么?”何爱珠眨眨眼,“表姐,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