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一会儿，许留夏的检查报告就拿了过来。
她安静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呆坐在病床上，陷入了死寂一样的沉默。
在这之前，她内心是期待孩子的到来的。
可它却在这个时候来了，不应该的……不应该这样的。
“老婆，别的我们以后再说，现在先好好的把宝宝生下来好不好？”陆衍沉语气近乎于哀求，“那之后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为什么要等那时候？”许留夏看着陆衍沉，“你现在就去死好不好？你死了，我会好好把宝宝生下来，再好好把它养大，你这样的人，会教坏我的孩子，所以你去死好不好？你去死！！！”
她的一字一句，都是利刃。
陆衍沉看着她，心在不断的滴血。
“除了这个……”
“可我只想你死！如果你和阿寻一定要死一个，该死的也是恶贯满盈的你才对，凭什么是沈寻！！！该死的人是你才对！！”许留夏扑上去，纤细的双手狠狠的扼住了陆衍沉的脖颈。
陆衍沉没有挣扎，就这样满眼悲戚的看着许留夏，眼泪无声的从眼眶里滚落而下。
可许留夏又有什么能掐死人的力气呢？
她掐了许久。
外面有人推门进来，见状立马惊呼上前，将她拉开。
她脱力的瘫坐在病床上，看着进来的人询问着陆衍沉的情况，陆衍沉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言。
“小陆先生，您还是先出去吧，现在出现在许小姐跟前对她的情况来说，是很糟糕的刺激！”栾欣紧锁眉头冲陆衍沉说到。
陆衍沉依旧沉默，但他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了病房。
“没事儿吧？”栾欣俯身看着许留夏，轻轻帮她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慢慢的深呼吸，将呼吸的频率降低下去，我已经把陆衍沉轰出去了，你现在很安全，不好紧张，慢慢的放松！”
许留夏照做，片刻后，浑身发抖的症状才慢慢好转，她警惕的看着栾欣：“你是陆衍沉的帮凶！”
“真的吗？”栾欣没解释，反倒是反问许留夏。
许留夏紧锁起眉头。
“我如果是帮凶，陆衍沉会在四月时就知道，你知晓了沈寻的存在。”栾欣握住了许留夏颤抖的手，双眼平静又充满力量的看着许留夏，“我如果是帮凶，你的记忆绝没有复苏的可能，而你的下场，要么就是一辈子活在记忆被篡改之后的乌托邦，要么就是有朝一日记忆苏醒，在汹涌来袭的记忆之下，神经错乱成了个疯子。”
许留夏心里都人一惊。
“而现在，因为我不是谁的人，我只为我的医学研究，所以许小姐你的将来有了第三种可能。”
“你做了什么？”许留夏问。
“你是不是觉得，记忆还是很混沌，只记得某一些事情？”
“是。”
“这是我植入你大脑里的一个保护机制，一旦你的记忆出现了复苏的可能，它就是一个阀门，不会让你的记忆一次性涌出来，它会引导着你，一点点接受你的过去。”栾欣温柔的说道，“所以接下来，你的记忆会像是玩拼图一样，一点点出现，再一点点的拼凑完整。”
“你是故意让我想起来的？”许留夏压低声音问。
“当然不是。”栾欣如实回答道，“只不过，我最先发现给你做记忆疗法的教授，似乎有些自大了，忽略到了一些很关键的东西，我预判到记忆疗法在你身上的作用，不会维持太长时间。说句实话，我很清楚小陆先生的脾气，一旦记忆疗法失效，你疯了、死了，我们整个研究所都要倒霉，死在最前面的，就是在你身边的我和师弟。所以我预判到时，倒不是想救你这样伟大，我是想自救，所以某次趁着小陆先生不注意，在你的脑海里做了保护机制。”
栾欣说得很坦诚。
许留夏脱离的仰躺到病床上，目光空洞的看着天花板，眼泪不断的从眼角滑落下来，她却很麻木：“如果都是这样痛苦的记忆，我为什么要回想起来呢？麻木的，像过去这几个月一样在虚妄的幸福中活着不好吗？”
“对啊，不好吗？”栾欣反问，“可记忆的苏醒，是除了你自己，谁也掌控不了的事情，你只是看到了一具白布覆盖的尸体而已。”
“还有更多残酷的真相在等着我吗？”许留夏抬手，指尖在手腕上做了个划拉的动作，“毕竟，哪怕是没了记忆，我的身体还是会控制不住想了断自己。”
沈寻还在的从前，她是个很快乐的人。
到底要经历多少残酷的事情，才会把她逼到这个地步呢？
“抱歉，记忆疗法时，我只是从旁协助的助手，对您的记忆部分了解得很少。”栾欣停顿一瞬，“可是许小姐，我不觉得你是能被这些烂人轻易打倒的人。”
许留夏看了她一眼，又目光空洞的看向天花板，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记得那天在加州海滩的酒吧你，你和我说起过，你有一段时间，非常非常渴望你和小陆先生孩子的到来。”栾欣语气依旧温柔，轻轻握了握许留夏的手，“它选择在此时此刻到来，或许是命运特殊的安排，反正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现在你所经历的不过是记忆恢复的过程，这一定是不好受的。但，如果你能用这段时间，感受你肚子里这个小生命和你的链接和羁绊，感受得到，总好过沉溺在失去中。许小姐，你之前和我说过的，人活着得往前看，不是吗？”
许留夏抬手。
手掌轻轻落在平坦的小腹上。
“真的……有个孩子在？”
“嗯。”栾欣点点头。
许留夏眼角的泪滚落得更凶了。
“希望她是个女儿，女儿大多像爸爸，她和阿寻相似的话，我会更加的爱她。”
“如果像你，你就不爱了么？”
“也爱的，但像阿寻更好……”
难以言状的同款，在胸臆之间翻涌不止。
因为生个女儿，是她和沈寻在一起畅想过的。
“好。”栾欣很温柔的点头，“那咱们就期待着，你的女儿足月出生后，漂漂亮亮长大！”
许留夏缓缓闭上眼。
歇斯底里之后，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只想再好好的，长长的睡一觉。
要是梦里，依旧有阿寻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