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的内容如下:一瓮十个铜板,一坛两个铜板。现欠十八个铜板,哪口井爬上去,十八个铜板便从哪口井投下来。
看罢欠条,姐弟俩错愕:那么贵?
一共三十六个铜板,要捉十八只山鸡才能凑够这份欠款。
姐弟俩觉得有点贵,旋即又觉得无所谓,娘亲的衣袖里有很多钱,跟她讨一点不就得了?
头顶上有光柱,字条上提到水井,想必上边就是一口井。寒衣说:“姐,你没穿衣服,在这等等,我爬上去先瞧瞧。”
暮雪点点头:“小心些,莫碰到人家在提水。”
寒衣俯身,想顺手带走两坛酒泅上去,可奇怪的事发生了,坛和瓮不仅会闪避,还提不动。
暮雪笑道:“弟弟,它们爱铜板呢?等我们赚了银子再回来买。”
寒衣无奈起身,尴尬笑笑:“是该给钱,哪有白吃白喝的?”
言罢,双腿一蹬,窜入水光柱子,极速向上泅游。
泅行约一千余米,看见井沿,寒衣停下,闭目侧耳倾听,十几息之后,未有听到有人提水,寒衣悄悄浮出水面,再听一会,听到了一个妇女的咯咯大笑声。
这声音很熟,不正是真正的仕招嫲娘亲吗?
儿女丢了几天几夜,她不是应该哭吗?咋笑得那么开心?
再听,笑声已戛然而止,再不闻动静。
正欲爬上去瞧瞧,井底下浮上一个人来,却是暮雪。
暮雪轻轻道:“弟弟,姐不放心你,便也上来了。”
寒衣看此人,相貌与暮雪一般无二,但发型不一样,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样,还穿着衣服。寒衣心中大骇,闪电伸出双手,掐住这个人的脖子,头下脚上往水底下带,心中在狂吼:我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生吃了你。
被掐之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连呛了好几口水,也就呛几口水的时间,呛水人已作出反应,左右手各伸出食指,对着寒衣的两边腋下用力一戳。
这一下,痛得寒衣泪水都流了出来,大‘啊’一声,自然而然缩回双手。
寒衣缩手,对面那人却反过来掐脖子,也是快如闪电,一下子掐住了寒衣脖颈。
狠箍,死箍,箍得寒衣瞪眼踢腿,双手在水花中胡甩乱抓,竟然将对方的衣服撕成片片褛褛。这一着,阴差阳错,反把对方逼得撒手,双脚在寒衣胸前借力一蹬,快速泅向远方。
脖子上的力度一松,寒衣趁机喝了几口井水,空气重新充满胸腔,一个猛扎,眨眼间到了暮雪身边。
暮雪蹲在河堤边,在研究漂流中的坛和瓮,见到寒衣回来,上来帮他抹去脸上的水渍:“弟弟,咋那么快回来?上边是谁家的水井啊?”
寒衣扳转暮雪的身子看了几圈,确定没有被自己挠抓的伤痕,方舒了口气说道:“姐,水底下真的有人,刚才我碰到了,还跟她打了一架。”
“都有人给我们塞纸条,肯定有人住啦!但不像是坏人啊,为啥你要跟对方打架?”
“那人长得跟你很像,又叫我弟弟,我大惊,以为是妖孽,便伸手掐她脖子。”
暮雪答道:“这样双方都有错了,就不知道对方小不小气,快走吧,弟弟,上边是谁家的水井?”
“不知道,但我听到了娘的笑声,应该是我家的水井。”
说完这句话,两人跳入水圈,向上急速飞窜,恰似是两只青蛙在水中蹬游。
露出水面之后,因不确定是不是在自己家中,两人背靠背,双腿叉开,蹬着井壁慢慢往上爬,到了井沿口,又慢慢往外探头。
寒衣看见:鲜花,果树,竹篱笆……
暮雪瞧见:厨房,娘亲,二层楼……
暮雪在井沿上一撑,跳出井来,大喊:“娘,我跟弟弟回来了,你可有想我们?”
仕招嫲正在煮午食,闻言回头来看,看到两个光溜着身子的小屁孩,哭笑不得道:“你们的衣服呢?我给你俩的睡袋呢?担心虎豹豺狼冻着,送给它们去了吗?”
寒衣拉住暮雪飞奔上楼,大声回道:“娘,你咋不关心我姐弟呢?衣服忘在外头了,改天回去拿回来。”
仕招嫲嘀咕道:“老人言:屙屎忘裤子,真的一点没差。”
穿好衣服出来的暮雪与寒衣,绕着仕招嫲转圈圈,暮雪说:“娘,我瞧见年轻时候的你,还有孙莉姐,好泼好泼喔!娘,年轻的时候,你很泼吗?”
仕招嫲嘿嘿一笑,扬起高傲的头颅:“那是当然!想当年,娘在梨窝村打遍天下无敌手,万民臣服,就连皇上都给我发了一张‘三好学生’奖状。”
寒衣夸赞道:“娘亲真厉害,好了不起哦!”夸赞完又问道:“娘,你可有住过青砖大瓦房?你可有放过高利贷?”
“对呀!就在村南草地那边。”暮雪强调了地点,以便加深仕招嫲的记忆。
仕招嫲仰脸哈哈大笑,抚着两小儿的头,带到饭桌前坐下:“娘曾经有过这个美梦,高墙大院,俊仆成群,天天坐着吃穿不愁。可是,娘在地里刨了一辈子,都没有实现,论勤劳,老娘不比王孙公子懒惰;论吃苦,哪一样苦我没吃过?呜呜呜……,呜呜呜呜……,老娘不干了,什么我也不干了。”
暮雪掏出手帕帮仕招嫲拭了拭泪痕,问道:“娘,那这个梦你还在做吗?”
刚刚还在大哭的仕招嫲突然哈哈大笑,拍腿跺脚大笑:“做,干嘛不做,这么美的梦哪有不做下去的道理?”
寒衣想起爬上井口的第一次,听到仕招嫲在大笑,若有所悟道:“娘,那么开心,是不是又放出一笔高利贷去了?”
“不,不,不……”仕招嫲摇着开心头:“去年,三个少财主各借了我一千两,现在他们来还钱了,哈哈哈……”
暮雪、寒衣扭头,惊恐望向门外,哪有人进来?再说,去年前排房子被推倒,一整年你都在整理碎泥砖,哪里来的三千两借给别人?
姐弟俩越想越闹不明白,埋头狠狠地吃了两碗饭,回二楼去看书。
此时的水井底下,那个被撕破衣服的假暮雪,回家换上新衣之后,带着两个志同道合的姐妹,满地下河寻找跟自己弟弟长得很相似的假暮衣。
她姐弟两个,一个寒雪,一个暮衣,时年同是六岁。据传:她俩的奶奶喝了坛珍珠红酒,莫名便怀上了,生下寒雪、暮衣后,奶奶身份瞬间妙变成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