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到达时间,恰是午饭之后。
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选了一处隐秘地方坐下,抬头望天,看着太阳一点点西移。
就这么一点点移动,便是人类瞬息瞬幻的极限速度。
兵痞们不知道他们的主上到来,附近工作的机器人却扫描到了没有隐身的寒铁衣。
瞬间百多个作战兵围拢过来,它们的手臂就是枪支,右手喷迷雾,左手吐捆丝。
到得近前,机器人的眼睛对着寒铁衣全身上下一通扫描,然后全体‘叭哒’一声两腿并拢,向寒铁衣敬了个礼。
至此时,寒铁衣才恍然大悟,慌忙起身,转着圈儿朝它们回敬。
未来十年的工作程序都已编排好,中途如果没有变动,这些机器人就会一直朝已定计划干下去。所以,寒铁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对它们吩咐,敬完礼后说:“同志们辛苦了,回工作岗位上去吧!”
作战机器人又敬了一礼,齐吼:“统帅辛苦了,注意安全。”
再无絮叨,轰隆隆踏步离开。
寒铁衣所处位置,一眼望去,满山坡都是作业机器人。在建道路和在建房屋,处处旗帜飘扬,蓝底红边,一面绣着腾云驾雾巨龙,一面绣着‘大同共和国’,下边还有一行小字:推翻资本主义 建设共和公社
半年前派遣一亿机器人出海,分散到二百七十三个国家,同时进行整改,同时遍地开花,红红火火天下大同。
原计划十年完工,现在局势有变,预计六年内步入正轨。超出这个期限,如果资本家仍然抗议,一律送往苦寒之地,让他们真真正正体验受穷受难日子。
听着轰隆隆推山填壑巨响,终于捱到下午酉时末。工程兵全天候工作,奴隶们与兵痞们却到了下工时间,寒铁衣运用了十里传音:“兄长们,小弟寒铁衣来瞧你们了,更衣后速来东山坡相见。”
这一句,绵而有劲,字字句句清晰传入众兵痞耳中,那些做晚饭的随军婆娘闻声后都从工棚内跑出来了望。有两人特激动,那就是孙亮兴与他娘曾晓燕,当然还有一个,在梨窝村当过妇女主任的袁依如,她与寒铁衣近距离交接过种番薯任务,是一个很幸福的女人。
妇女们再激动,又如何能激动过男人们?寒铁衣可是他们日盼夜盼的陆地神仙,闻听声音,第一反应便是轰然欢呼,持枪挎刀忘情就往东边拼命跑来。
百余步之后,才想起主上爱干净,不然不会特意叮嘱更衣,轰闹声中调转方向,转而往工棚回跑,一头扎入大澡堂,吵吵嚷嚷吆喝自家婆娘送干净衣服进来。
虽知那玩意儿有长有短有大有小,但哪家娘们敢众目睽睽之下进去?最后,只能统一丢入竹篓中,让最后一个入澡堂的男人捎进去。
东边土坡上,苍莽古树下,数十堆柴火,烤着数十头虎鹿。
众兵痞喜见寒铁衣,激动上前一一握手拥抱,然后将烙印在骨子里的主上围坐在中间,勤劳的随军主妇则拿刀分割虎肉,端给晚饭都来不及吃的男人们。
地上堆着两百根人参雪瓜,两百个糙汉一人一根,内核男人咽服,外壳熬汤婆娘喝。随军后辈,女孩渡寒冰功,男娃赐热阳功,传功有度,战十个八个凡人无虞。
两百个兵痞,当年第一次出现在梨窝村,也仅是十五至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如今熬成四十多岁大叔,终于盼来了‘主上’的恩赐,个个糙汉子热泪盈眶,只苦于不准跪拜,否则他们真想跪下磕个头说声感谢。
忙完这些,寒铁衣开始给他们普及什么是大同共和公社制:公社制便是大地上的资源是每一个人的,而不是某极小一部分人的。比如:一个妇女养育了三个孩子,土地上的资源在不过度浪费情况下,他们就有权利拥有……。极小一部分资本主义当权者,如果想天下资源只归自己,如果让同为人的其他人受穷受苦奴役他们,当权资本家就不如将这些人全部杀死,土地上的资源便都是他们的了,也无须再担心别人与他们分羹。既然土地上允许那么多人共同生存,就不能出现资本家天天山珍海味,而禁止其他人钓鱼、采药、打猎等现象。资本家的嘴脸就是失去人性的弱肉强食法则,而共和公社制则不同:所有资源共享,所有资源按人口分配,公平公正,不存在贫富差距,不存在富者盖被衾,穷者蜷街角。
寒铁衣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尽量简化,尽量详细,尽量比喻,让兵痞们人人听得懂,让他们明白推行公社制的好处,让他们活得明白,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不是稀里糊涂以强压弱。
寒铁衣说完,正百夫长杨新忠第一个发言:“主上,公社制的好处我还没看到,但你说的资本家我听明白了。比如:我们打不过你,你便奴役我们,我们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全部被你剥削,你坐享其成,天天享福对不对?”
杨新忠的话更直白更简单,妇女小孩们一下子都恍然大悟起来,但杨新忠的大胆放肆,却让一大群糙汉子哄堂大笑。
笑罢多时,另一个正百夫长周朝天大吼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公社制就是主上跟我们公平公正,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享特权,大家均分虎肉,能吃多少便多少,绝不多拿卡要,这就是公社制度对不对?”
众人欢天喜地说着话,气氛很融洽,苍梧树上却突然有人‘哼’了一声,冷冷道:“公社制度有什么好?还不是讨饭吃的臭乞丐想出来的歪主义?资本主义好,我要发扬资本主义,明明一个人可以独享的富贵干嘛要分给穷鬼……”
话在说着,火堆上炙烤着的虎肉鹿肉嗖嗖嗖地往树上飘,还有一坛坛美酒离地消失。
寒铁衣迅忙起身,没抬头看树,而是拱手对众兵痞说道:“各位兄长,各位大嫂,今晚暂谈至此,都回家去吧!山高水长,改日再聚。”
难得相聚一回,突然间又要分开,众汉子实在难舍,但看着主上严峻的脸孔和坚毅眼神,心知必有蹊跷,但又不敢不听主上号令,不情不愿牵上自家婆娘与小孩们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