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偏头望着魏无双。
魏无双也直视着他。
其实她很早开始就有这个疑问。
因为是同类，明月对她感兴趣，想要将她留在，这无可厚非。
但是明月表现出来的太有诚意，也太耐心了点。
明明以他的是手段，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得给她种个蛊，也许她就成了对他唯命是从的的傀儡。
可是他偏偏要走这么一种“纯爱”路线。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不是看满脑子男女之情的小姑娘，她知道明月这样的极端且特别的人，不可能因为简单的男女之情对她有这么大的耐心。
云州暴乱的时候，秦煜曾经提醒过她，谨慎对待人性。
在求生欲面前，即使是世人最赞颂的母子之情，也许都不能做到坚不可摧，其他的感情，更是不堪一击。
她完全赞同。
为了活命，有的父母会偏心，最先饿死那个最不讨喜的孩子；
丈夫会卖掉相伴多年的妻子；
儿子将年迈的父母扔在外面，只因为他们浪费食物却又无法干活。
什么样的人是英雄？
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圣人？
不。
也许只是在濒死剧烈的饥饿面前，一个可以先考虑到孩子父母或者伴侣。
这种有情有义有信仰的人，才是最后汇成大夏真正脊梁的英雄。
所以对于明月这样一个从小在毒药里泡大，周围死人就像是吃饭那么习以为常的人，他在极端爱好杀戮的情况下，会毫无缘由的对一面之缘的女子有这样大的耐心和喜欢？
荒唐。
明月一定有所求。
要么就是魏无双有明月迫切需要拉拢的能力和实力，比如说对未来的感知。
这是魏无双最怀疑的。
他们虽然都是重生之人，但不排除明月对未来的感知是完全模糊的。
也就是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重生，却不记得许多重要的节点，而从魏无双拼命准备攻破血疫，调查廉州瘟疫这些事情，他都能猜测出，魏无双其实完全记得未来要发生的事情。
只是，目前明月对未来的事情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试探，魏无双拿不准。
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知道答案。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明月想通过她满足自己的某种感情。
这是魏无双在和杀人不眨眼的明月多次接触后，突然感知到的。
他看她的时候，眼神里总是透露一点隐藏很深的柔情，在说想和她永远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有几分真心。
这种感觉很微妙。
但是魏无双前世死在稀里糊涂的感情利用里，重生之后，她对待感情非常敏感，因为对许多人未来的样子已经有了了解，她在看人的时候，不自觉的有一种旁观者的态度。
所以无意识的培养了敏锐的感情洞察能力。
有时候别人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能让她迅速穿过表面看透本质。
所以魏无双认为她没有看走眼，她知道明月对她是有一丝微妙感情的，但又绝不是什么惺惺相惜之感。
通过今晚和明月的对话，他为她挡住毒蛇之后和她开玩笑或者哈哈大笑的样子，以及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的吃甜食的幼稚样子，魏无双好像有了一点理解。
她极有可能像他一位已故的长辈。
譬如母亲、姐姐之类的，而不是情侣，爱人。
他对她的感觉是依恋，而不是爱恋。
这个女性曾经在他最困难弱小的时候，庇佑过他，而魏无双极有可能长得非常像这位已故的女性。
所以他对她有一种迷恋和怀念，在她面前表现的率真，像个孩童一样，拿出为数不多的真挚。
可是明月是孤儿出身，他迷恋的这个庇护他的女性是谁呢？
残存记忆里的母亲？
蛊窖中曾经帮过她的姐妹同伴？
又或者是在他弱小被欺负的时候，替他伸张正义过的长辈？
魏无双不得而知。
但是魏无双知道，明月对她一定有所求，想娶她为妻留她在身边，只是他最容易找到的借口。
也许从这里逃出去，或者能给明月致命一击，让这个两世都恶魔一般存在的人彻底完蛋，这会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但总而言之，她的这层保护色可能会让她安全一段日子。
当然，还有一个最极端的可能性。
就是作为同类，魏无双有某种特别原因造成身体差异，明月无法在她身上种蛊控制她。
片刻功夫，魏无双脑子里已经是百转千回，对明月的这些反常举动做了很多分析。
但她确定的是，一但他清醒了，对她再无所求，一定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僵持了片刻。
明月道：“傀儡易得，真心人难得，被种蛊的人，虽然可以让我予取予求，但是他们的眼睛是没有光的，就像你的子渊哥哥一样，我讨厌那种行尸走肉，我不希望夫人变成那种可怕的怪物。”
嘁。
原来他还知道被种蛊的人是可怕的怪物。
然后明月语不惊人死不休，又说了一句：“我相信夫人对我，也终究会有些真心的。”
魏无双感觉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宴会散后，众宾客离去，明月送魏无双回房间。
一路上，所有看到明月的人都是立即跪在地上，头使劲儿低着：“城主大人。”
但是魏无双能看出来，许多人都在轻轻战栗，他们都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的样子。
明月完全无视这种东西，只是追着天空道：“夫人你看，今晚月色真是好。”
魏无双不想太过激怒这个可怕的人，顺从的抬头看了一眼。
“怎么？夫人觉得不好看？”
魏无双面无表情：“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
不得不说，今天月色的确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沙漠浩渺无边的原因，西域的天空好像比较低，就盖在人的头顶上，星光月辉撒落下来，让人感觉浑身沐浴在银色温柔的圣光之中。
可是城主府这座巍峨的宫殿里面确实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但是魏无双依然感觉十分违和，因为它的华丽配不上沙漠里的明月。
这样的月亮，就应该是配浩瀚无垠的广袤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