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连一个褚府管家都敢质问城主大人?
看我一巴掌扇你到北墙,但雷金克还是强忍住了,抬了一半的手臂缓慢地放下。
他斜睨申家录一眼,冷冷道。
“褚公馆店铺和财产统统没收,我们今天就是来拉东西的,请带我们到褚宪和的卧室。”
啊……申家录顿时一脸懵-逼,嘴巴张大,满脸震惊之色。
雷金克说完,掏出一串钥匙在申家录眼前抖落一下,申家录喉咙上下无声地滚动。
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老爷从不离身的金库钥匙。
完了,完了,他在心里说,这下子褚家可跌到谷底了。
“那,小的得禀报老夫人。”
申家录紧着用手背擦额头上的汗。
“申管家,派人给本城主送过来一把椅子,本城主身体虚弱,需要坐下来休息。”
随即,晏惜寒把目光瞥向雷金克。
“带人跟进去,胆敢不知死活阻拦者,绑起来,送到金矿劳工营当奴隶。”
没等申家录与雷金克动身,忽听内宅一阵杂乱的嘈嚷,像是有不少人踢踢踏踏往外走,这中间混杂着重重杵地的“咚咚”声音。
随即,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的那一边陡地响起。
“谁呀?在褚公馆如此放肆!”
“这是要把谁绑去金矿劳工营啊?”
声音未落,门里转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手中拄着一个古色龙头拐杖,身后和左右跟着一群仆人、丫鬟和老妈子。
褚公馆的下人都跟着出来了,阵容强大,咋的,凑数壮胆啊?
那个管家申家录看见老妇人,仿佛有了主心骨,脚底一滑,站到了那面,躲在老妇人身后,不再出头。
老妇人看上去年逾古稀,身体精瘦,矍铄,与满身烟火气息的身后那些下人截然不同。
满头银发一丝不乱,精致绸缎覆身,头戴金簪,簪嵌两颗硕大浑圆的蓝红宝石,身上透着与寻常人家妇人格格不入的自矜尊贵。
只是岁月不饶人,脸老得已经不成样子,脸皮满是褶皱不说,松垮得就像是剩下一张皮,皮里面的肉仿佛溶化了似的。
令人惊奇的是,她竟然生长着一口白牙,晏惜寒当然不相信那是假牙。
再看她手中那根龙头拐杖,乃花梨木质地,通体雕刻着精致鳞片,听戳在石地上的“咚咚”声音,足足有一二十斤的重量,一个古稀老太竟然成天提着一个很重的拐杖走来走去,老太膂力大得可想而知。
一把年纪,站在这繁花似锦的庭院,仿佛定海神针,压住阵脚。
不知道楚雨菲从哪儿搞来一张做工精致、花纹雕刻精美的椅子,让晏惜寒坐下,他也没客气,安静地坐在老太对面,仿佛他才是这花团锦簇的府宅主人。
两人,近在咫尺,彼此打量,仿佛两个对决高手在用眼神厮杀。
那一干褚府仆人看着眼前凶恶场景,难免畏惧无措。
在这老太身上却半点看不出来,她端端正正站着,后脊一竖线,手中拐杖“咚咚咚”捶着地板,像是在威慑对方。
“老夫人是褚宪和的什么人?”
“宪和乃老身独子。”
“本城主大人是打西部而来的晏惜寒。”
“刚才是本城主下达的命令,胆敢阻拦者,绑去金矿劳工营当奴隶。”
“城主大人?”
老太轻嗤一声。
“老身只知道梦幻之城从来就是由九个主事人掌管,哪儿来的什么城主大人?”
“老夫人,这之前的确是九个主事人掌管梦幻之城,可从昨天起已经不是了。”
“两个主事人死了,头颅被我手下人砍下来。”
“第三个主事人褚宪和被我额上烙字,投进劳工营,而此时正在享受着与劳工一样的待遇。”
“估计一天一宿没喝上一口水,没吃进一粒米。”
“当然,我不会只让褚宪和一个人享受此殊荣,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陪着他一起享受。怎么样,老夫人?”
晏惜寒讲的这一切眼前这个老太婆岂能不知?
但再次从晏惜寒嘴里陈述一遍未免显得太残酷?
要知道这个老太婆不是别人,而是褚宪和的母亲。
事实上,晏惜寒是故意的。
从管家称呼她为老夫人,晏惜寒已经料定老夫人是谁了。
现在老夫人当这个家,他就是要打掉这个老太的嚣张气焰。
你儿子、你孙子孙女干的这些血腥而又残暴的事,如若背后没有你这个老太婆支持,不可能延续到今天。
可能这个老太婆比儿孙更加残暴和血腥。
仆人堆里有了惊呼叹息声,开始出现噪音,但噪音不大,属于窃窃私语类。可见眼前这个老太平日里管教挺严厉,没人敢大声喧哗。
老夫人脸上竟看不出来有任何悲痛之色,干瘪的双唇紧紧抿着,形成倔强的长“一”,表情平淡,仿佛晏惜寒嘴里说出的那四个人与老太婆无关。
她哭过,肝肠寸断地哭,但她不能改变一切,或许年轻一点她还可以抗争,但她已经七十多岁了,争不动了,只能认了。
跟儿子走得最近的两个主事人都死了,能左右点什么事的只有蒋万里了,她让管家给蒋府送去了不少好东西,看看能不能帮助褚家一下,但从今天来了这许多人看,或许蒋万里没替褚府争口袋,或许争了没起作用。
原本儿孙满堂,可现在,褚府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已经活了七十多岁了,值了。
怎么都是一死,她宁折不弯。
“晏惜寒,早听我儿子说过,一个很能打的流放者。”
“只是老天太眷顾你,让你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奴隶成了气候。”
鄙视无边,偏见颇深,不过老太真够刚强的,心也够硬的,完全忽略了儿孙悲惨处境,仿佛她的儿孙就应该受那样的苦。
“老夫人,八荒大陆古代出过许多帝王,有的摆过地摊,有的做过赌徒,还有的当过乞丐和蹲过大牢,菜根、草根出身的那就更多了。
“所以没人一生下来就是高贵的命。”
“老夫人,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谈论这些的,我跟你说实话,我是来抄褚家的,褚家财产从这一刻起已经变成绿洲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