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孤雁图三个字。
宋晚心头刚刚涌上的那一丝喜悦顿时荡然无存。
若换成别的名画,越是名贵,反而越是容易寻到去处,她想想办法,总是有希望拿到。
可偏偏,是这副……
这位余白老先生的孤雁图。
她自然也知道!
正因为知道,才知此事难办。
因为她知道那幅画,已经被先帝……亲手烧毁了!
可君九宸都这么说了,不管他是有意刁难还是当真有这个心愿,难道她要现在如实告诉他,这幅画已然不可能找得到了吗?
先不说她无法解释自己如何得知此事,毕竟此事乃宫中之事,并未外传。
就说若是她坦白,会不会连这仅剩的希望也没有了?
她不想放弃!
宋晚想着,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整理了一下面上即将破碎的笑意,故作轻松的道。
“一幅画罢了,民女一定尽力而为!”
君九宸闻言眼中划过一抹异芒。
“好,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不过最后一批漠北伤兵还有不过半月便要入京,此事拖延不得,留给江小姐的时间,可不多了……”
“若是七日之内,江小姐仍没有找到这画的下落,本王便使人给金陵去信了。”
宋晚咽下心中想骂人的冲动,露出一个恭敬的笑容。
“民女知晓了。”
“对了,昨日在相府之时,王爷不是说身有旧疾,想让民女诊治吗。”
“后来发生了那样的误会,王爷匆匆而去,也不知王爷此话可当真?若是当真,民女既然来了,不如替王爷看看?”
君九宸闻言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泛起一丝警觉。
昨天他带她走,明显是为了逼问那封信的事,她不会看不出来。
好好的,她在这个当口,提这事作何?
“不必了,本王身子并无大碍。”
“昨日之言,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宋晚也不泄气。
虽然那日在马车上探脉有些仓促,她自己也有些拿不准。
但眼前,她也只有抓住这丝希望了。
“王爷征战漠北多年,漠北气候恶劣,想来多多少少身子会有些亏损。”
“上次在马车上,民女偶然探得王爷脉象似乎有些异常。”
“王爷如今可是我天齐的国之柱石,万不能大意了,不如还是让民女确认一番为好。”
君九宸脑中飞速的闪过昨日在马车上,江晚乔试图使用美人计抓住他的手腕之时,眼中那刹那的疑惑。
她的医术,倒的确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所以……她是觉得这寻图之事太过艰难,便想抓住这一点,代替那幅图,作为交换的筹码么?
宋晚既然有可能还活着。
他自小背负在身上的仇恨,近日又旁生了些枝节。
这条命,他自然还得好好留着。
可他这旧疾陈年已久,倒也不急于一时。
眼下,比起他的脉象是否真有蹊跷,逼出宋晚这件事对他来说,显然更重要。
左右,也只是七日而已。
江晚乔的提议,他心底其实已然接受了,毕竟漠北军事他也不想耽误。
他提出那孤雁图,不过是想用这七天,换一个可能罢了。
君九宸想着站起身来,颇为坚决的道。
“本王的身体有太医院众位太医查看过,并无异常,便不劳江小姐费心了。”
“江小姐可还有别的事?”
宋晚没想到君九宸拒绝的这般果断,还开口赶人,心中有些犯难。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只是若是常人,听到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说出脉象有异的话,无论如何都应该确认一下才对。
他为何……
脑中思绪一转,宋晚暗自咬了咬牙。
“原来如此。”
“既然今日事情谈完,那民女也该告辞了。”
宋晚说着也随着君九宸的动作,施施然站起了身来,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而后又拿起茶壶,走到君九宸身旁,将他面前的杯盏斟满,端起来递到君九宸身前。
“今日与王爷“相谈甚欢”,也多得王爷愿意给江家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民女一定请父亲尽力替王爷寻画,完成王爷那位朋友的心愿。”
“民女先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也算再次感谢当日济仁堂相助之情。”
君九宸看着递到身前的酒杯,面具下的眉梢不由自主的挑了挑,伸过手去接。
而后,就如他预料一般,那杯盏在即将碰到他的时候,那女子的手忽的一抖,杯盏里的水即刻便要洒到他的手上。
果然是打的这个主意么?君九宸想着伸出的那只手忽然一个转势,便稳稳托住了宋晚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江小姐可要拿稳了!”
正准备拿出帕子,惊呼一声不小心,而后趁这替他擦拭的机会再次探一探他脉象的宋晚,身子稍微僵硬了一瞬。
果然……不管用么?
但是,她又岂会只有这一手准备!
如此想着,宋晚忽然将那杯被稳稳托住的茶盏朝眼前之人身上泼去,另一只手则借着掩护,忽然自袖中伸出,顿时银光乍现。
一根细长的银针直直的朝君九宸脖子上的一处穴位而去……
她知道这摄政王府定然守卫森严,她如此行事,必定马上便有人过来。
但是这一针下去,君九宸会有短暂的脱力,而那短暂的时间对她来说,或许足够……
只要她确认他的脉象当真如他所想,他便不可能再追究她的无礼之举。
可惜宋晚的手才刚起势,君九宸便快速侧身躲开了泼向他茶水,并准确无误的扣住了她捏针的手。
他手上一个用力,那细长的银针便自她被迫撑开的指间滑落。
君九宸眼中极快的滑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原来江小姐今日上门是想刺杀本王?”
宋晚手上吃痛,而后,一股挫败感便忽然涌上了心头。
她敛去了面上的笑意。
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咬的道。
“王爷既然看出了民女的意图,又何必明知故问。”
“民女也是一番好意,为了王爷的身体着想。”
绿萝与红裳被这一瞬间的变化吓得不轻。
小姐好好的,怎么和摄政王打起来了。
两人忙几步上前,齐齐的跪在地上。
“王爷,我家小姐怎敢刺杀王爷,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还请王爷饶了我家小姐!”
君九宸的眼神却没有落到这两个丫头身上。
只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因为气急败坏,比先前一味假笑时,表情生动了不少的女子,忽然有一瞬的晃神。
这样的神情……
这样的偷袭招数……
太熟悉,也……太像那个人了!
这也是宋晚教她的吗?
看来,宋晚之所以同她投缘,倒也并非没有道理的。
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般想着,君九宸的眸子忽然变得森寒无比,连拽着宋晚手腕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多用了几分力气。
声音更是冷如冰霜。
“江小姐不必白费心机,本王此生最讨厌的便是被人算计 !
“所以,哪怕是江小姐当真探出本王患了什么恶疾!本王也不会收回方才所说的条件!”
“哪怕,是死!”
“若江小姐还想同本王做这笔买卖,便只有寻画那一条路走!你若再想动什么别的心思,本王便收回今日所说的话!”
“江小姐……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