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几名小仙娥,场中诸仙都惊讶地张着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呆愣愣地看着玄服男子往那上首天帝处而去。
仓吾这时刚为身旁的红衣女子剥好了一颗葡萄,不经意抬头一看,手中的葡萄便一下滑落,骨碌碌滚出去好远。
“容…容风?”仓吾对上容风一双眸光阴森的眼睛,刹那间觉得脊背窜上来一股寒意。
他心虚地挪开了视线,心道容风不是没了记忆吗,怎生突然来参加逢神宴?
而且自己也未曾给他下帖子啊…
仓吾悄悄瞧了一眼旁边案几后坐着的女子,只见她只专心地品着果子酒,好似没有注意到容风的到来。
“不曾想今日逢神宴能有幸得见上古鬼神,实乃我等荣庆啊!”
此时,原本只端坐一旁,默不作声的一位上神突然站起身十分热情地开口。
仓吾见状心中腹诽,这老家伙自傲的很,可见了容风就像开了屏一般,估计这十年间那两位上神是如何陨落的,他心中该有数,所以此刻才上赶着巴结,生怕牵连自身。
可容风目不斜视,只专心往上首这边看来。
见那上神神色尴尬,仓吾无奈,只得轻咳一声接过话来:
“上神说的是,今次逢神宴能有幸将鬼神请来,可谓是我天界荣光!
来人!还不赶快给鬼神加个案几!”
仓吾还十分狗腿地往红衣女子那边挪了挪,示意仙娥将案几放在另一边空出来的位置上。
可容风冷飕飕地说道:
“不必了,本上神坐在这即可。”
随后,在场中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堂堂上古鬼神硬生生挤在了天帝与红莲业火的中间!
似乎觉得与红莲业火挨得远,还往她那又凑了凑。
这…是个什么情况?
场中只有几位天界老人晓得,万年前,上古鬼神容风与红莲业火可谓是伉俪情深,若非后来前天帝从中作梗,这二位哪会分开这么多年!
不过因着涉及天界秘辛,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无人再提,是以这逢神宴上,大多数人对他二人之间的过往还是不知情的。
仓吾毕竟堂堂天帝,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如此驳了面子,脸上自然十分挂不住。
他转头想瞧瞧红衣女子的神情,可只对上一双眸含冰霜的眼睛。
那眼中的警告之色让仓吾心中一抖,明白了容风这定是…恢复了记忆。
仓吾梗着脖子与容风硬生生对视了几息,可也就这几息,便败下了阵来。
罢了…
仓吾嘴角抖了一下,又将他的案几挪回了原处。
见场中几位上神和众仙都往上首这边瞧来,仓吾心中暗骂道——
看什么看!他可是上古鬼神,你们与他对峙也只会夹着尾巴逃跑!
可他面上却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举起手中酒杯,一脸欢喜道:
“鬼神尊驾既来,我们天界的凤鸟都鸣叫得更加欢畅了!
今日,大家齐聚一堂,神气仙气缭绕,可谓是天界一大盛景!
由此,不如大家齐齐举杯,为我天界往后的荣光饮下这杯仙酿,祝福我天界昌盛更胜以往!”
场中众仙呼应举杯,一时间云雾之处仙鹤齐飞,群花绽放,好一派热闹景象!
仓吾的慷慨陈词容风一句话都没听到耳中,他的视线只凝在身旁女子的脸上,神情专注。
料想女子已是喝了不少仙果酒,红晕染上了双颊。
待看到女子要再次端起酒杯时,他才赶忙伸手阻止,将酒杯从女子的手中‘抢’了过去。
然后…便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容风呼吸一滞,她为了他将自己的红莲之心硬生生拔出,连带着失了人形,变作了一棵快要枯萎的红莲。
如今好不容易将养好,但却没了心…
容风垂下眉眼,他长长叹出一口气,再抬眸时眼中已恢复了寻常。
“你…可还记得我?”容风试探着问道,场中众仙的交谈声遮掩住了他声音中的紧张。
女子神色不变,声音也如从前般淡然,短短回应道:
“自然。”
容风眸中一亮,可女子却接着说道:
“你叫沈临鹤,是沈老国公的孙子,大理寺少卿,京中有名的纨绔。”
容风一瞬间有些哑然,他如今十分不确定自己在眼前这女子心中是个什么形象了…
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继续道:
“不过没想到,我一觉醒来,你竟成了阴间鬼神?
与在阳间的神态也十分不同了。”
容风听闻,无奈地轻笑一声,“那请问南荣姑娘,在你的记忆中,我们上次相见…是个什么情形?”
“上次见面?”
女子奇怪地看他一眼,回道:
“我与沈少卿统共只见过一次面而已,在京中的林府。”
容风脸上的笑容再维持不住,那是…他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彼时,她初初入京,帮林府查清了命案。
而他,为了躲前太子李赫全,寻了个由头往林府去了。
那日她正在吃早饭,酥饼就着油茶,吃得正香。
而他一身高调的绯衣,怀中还揣着知意楼小娘子的纱绢,浑身散发着甜腻的胭脂香。
她的记忆停在哪时不好,偏偏停在了这个时候?!
他最是纨绔的时候!
容风的额角突突的跳着,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万万年前,他将小红莲从头养了一遍,好不容易让她弄清自己的心意,长出了心。
万万年后的阳间,他与南荣婳历经种种,好不容易让她古井无波的双眸起了涟漪,长出了心。
“如此看来,须得让你第三次长出心来呢…”
红衣女子听他这般说,疑惑地朝他看了一眼,正对上那双闪着亮光的桃花眸子。
忽而,一些画面如碎片一般在脑海中浮现,好似这桃花似的眸子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这般地望着她…
醉意上头,女子眼神迷离起来,她面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玄服男子的脸似乎与另一张脸重合到了一起。
在她醉倒在男子怀中前的一刹那,她忽而有些疑惑地轻唤了一声:
“临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