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侯府发生的一切都经由孙源之口传到谢妙仪耳中。
她大失所望:“什么?周鸿竟然没死?”
早在很久之前,谢妙仪就已经在谋划除掉周鸿。
比起其他人,这小畜生才是真正的阴狠毒辣。她抚养了他整整五年,视如己出。呕心沥血教他读书写字,帮他纠正恶习,出钱出力为他请封世子。
结果在她奄奄一息时,这小畜生成日里以折磨她为乐。
扇耳光,拽头发,踹肚子都是最基本的。
周鸿要是哪天来了兴致,还会用匕首在她身上划开一道道口子,试图剥下她的皮。
谢妙仪早知周鸿残暴,喜欢虐杀小动物。所以五年来管束很严,但凡发现一点端倪,就会狠狠责罚。后来,他似乎收敛了很多。不再虐杀小动物,也不再随意打杀身边的人。
直到受害者变成自己后,她才意识到,他从来没有改正过,只是在赵素兰的帮助下隐藏起来了。
所以重生后,谢妙仪并不打算因为他是个孩子就放过他。
天生的坏种。
小小年纪满手血腥,要是顶着侯府世子的名头平安长大,不知要祸害多少无辜。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得知周帷之前就已经勾结水匪想杀害谢承泽,已经开始计划吃绝后之后,她决定釜底抽薪先杀周鸿。
当然,是借刀杀人——
她抚养过周鸿五年,深知这小畜生生性残暴,但凡有狸奴在他眼前出现,他绝对会不管不顾追上去,直到追到手,虐杀了为止。
于是,谢妙仪让春燕去给玉竹出主意,又让尤管家在暗地里补漏查缺。
双管齐下,用狸奴将他引诱至死地。
没想到,最后死的竟然是周娇。
谢承泽终究是个坦荡的人,有些心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可惜了那小姑娘。”
谢妙仪淡淡道:“不可惜,都该死。只是可惜,两个野种没有一块去死。”
周娇看起来软软糯糯,天真可爱,只会跟在周鸿身后当跟屁虫。
实际上,她小小年纪已经深得赵素兰真传。
周鸿很多做派,都是她在旁边怂恿。
而且前世,谢妙仪明明还剩最后一口气,周娇竟扑到周老夫人怀里嘤嘤哭泣:“祖母,这个坏女人好可怕,她竟然瞪祖母您,是不是对您有什么怨言死不瞑目?咱们赶紧给她埋了好不好?埋在棺材里,免得她再回来害人。”
也就是因为这一句话,她才会被活埋。
谢妙仪猜测,周娇应该是看到她手动了一下发现她还没死。
为避免节外生枝,怂恿周老夫人尽快将她装进棺材。
她前世的死,有周娇一份。
今生阴差阳错要了她的命,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谢承泽看出谢妙仪眼中的恨意,默默岔开话题:“不要紧,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孙源,两个孩子发生这种事,周帷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孙源忙将昨晚偷听到的话说给兄妹俩听。
谢妙仪当场怒极反笑:“好啊,竟被我猜中了,他打的果然是这个主意。”
谢承泽面色凝重:“如此说来,那群刺客确实是周帷派出来的。周帷是堂堂侯爷,朝廷命官,也不是傻子。你给府里留下那么大一个烂摊子,他应该早就发现事情不对。知道你已经起了疑心,他们母子也再也控制不了你。所以打算釜底抽薪,让你永远闭上嘴。反正到时候你人都死了,就算他将周鸿强行过继到你名下,你也不会跳出来反对。”
谢妙仪冷笑:“是啊,我人都死了。届时,他再勾结匪徒害死你,害死爹娘,那个野种,可不就名正言顺成了谢氏最后的血脉。”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死错了人。女孩想继承我谢家的家业,还是有些困难的。”
“无论如何,这次我不会再容忍他。在怀上孩子之前,本想留他条活路。既然他要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他。”
之前没有动手,是因为谢妙仪觉得周帷没那么快下手。
既然他已经下手,她不可能将自己和家里人置于危险的境地。
谢妙仪打开荷包,取出一瓶早就调制好的药粉:“玉竹不是一直想要男子服用后,让女子更加容易有孕的药吗?我成全她。周帷不一直在我面前说他不行吗?我也成全他。周鸿怪我占了他娘亲的位置,妨碍他们一家团聚,我统统一并成全……”
她是真的气狠了,杀红了眼。
送走孙源后,依旧眼眶通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去死,周帷去死,赵素兰去死,周鸿去死,所有想害她的人,想害她家里的人,通通都要死。
“好了,已经没事了。周帷伤害不了我,也伤害不了你……”谢承泽轻轻搂住谢妙仪,拍着她的背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冷静下来。
兄妹俩又密谋了一番,直至日暮西山,谢妙仪才起身离开。
刚出房门,就撞见魏璃兴冲冲提着一只食盒从外头进来:“谢公子,我亲手烤的红薯。虽然烤糊了,也赏个脸尝尝……”
话说一半突然看见谢妙仪站在屋檐下,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急忙心虚地背过身去:“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谢妙仪一脸莫名:“这是云公子的院子,在里头养伤的说我兄长,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你在这才奇怪吧?”
魏璃越发心虚,下意识将食盒藏到身后:“如果我说我是来报恩的,你会相信吗?”
谢妙仪:“???报什么恩?”
“就……谢公子在山洞里为了救我被野狼撕咬,又将我从谷底背出来摔的浑身是伤。我为了报恩好好照顾他,不过分吧?”
“被野狼撕咬?浑身是伤?”谢妙仪已经知道谢承泽和魏璃在山洞里时曾被野狼袭击,所以他才会弄得那么狼狈。
但谢承泽说,衣服上那些血都是狼血,他并没有受伤。
在她提出要为他疗伤时,还含糊其辞说什么兄妹之间也要避嫌,回头让随从处理就好。
谢妙仪竟不知,他伤的那么重。
魏璃无奈叹口气:“他肯定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谢公子身上被撕咬出好几处伤口,背着我爬山时又磕磕碰碰。住进文殊庙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原来,兄长伤的这么重。
可是在她面前,他依旧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来回奔波替她传信。
他总是这样,无论自己多艰难,总会拼尽全力保护家里人,保护她。
谢妙仪张了张嘴,半晌才艰难地开口:“他……他现在没事吧?”
魏璃骄傲拍拍胸脯:“当然没事了。我身边的婢女会些医术,我魏璃带在身边应急的药也都是最好的。放心吧,烧早退了,伤口也开始结痂。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再将养几日就会好的。”
谢妙仪深深一礼:“多谢魏小姐。”
魏璃浑不在意摆摆手:“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别的人情。他救了我,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话虽如此,谢妙仪还是深深看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四姑娘已经开始议亲了吧?孤男寡女,还是避嫌的好。我兄长身边有亲随在,会有人照顾他的。”
“你说的对,大家闺秀名节为重,我以后不会再来了。”魏璃肉眼可见的失落,不情不愿放下食盒转身离去。
向前走了几步,她突然回过头:“妙仪啊,你兄长不想让你知道他受伤,是怕你担心。反正他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就权当不知道,免得他忧心。”
“啊?多谢四姑娘提醒。”道理是这样的没错,问题是,这话从魏璃嘴里说出来未免太奇怪了。
“这就对了嘛。”魏璃先一脸欣慰,随即幽幽叹道:“他这个人啊,周到细心,处处为别人着想。就算受了伤,都要藏着掖着不让人瞧见,真是个傻子。”
“????”这话怎么更不对了?
“做他妹妹一定很幸福吧?”
“……”
“那做他的夫人,是不是也会很幸福?”
“???”
“我……我……我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也不可能看得上他。我魏璃堂堂高门贵女,就算要嫁,也得嫁个天潢贵胄。比如摄政王那样的,又比如忠勇侯世子那样的。我就随便问问啊,你千万别多想,还有谢承泽……千万别多想……我看不上他的……你们谢家什么门第?我们成国公府什么门第?我魏璃什么身份?谢承泽也配高攀我?……”魏璃终于察觉到谢妙仪的沉默,碎碎念落荒而逃。
“……”谢妙仪看着她的背影,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件事。
前世的魏璃并不是出嫁之后突然转了性,而是很多事情,其实她心中都有数。她也并非真的骄纵无度,就是嘴硬而已。
不过既然她心里有数,谢妙仪反而不好再说什么。
罢了,报恩就报恩吧。
魏璃知道自己的身份,应当会有分寸的。
谢承泽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会害人害己。
谢妙仪叹口气走出小院,路过隔壁院子时,突然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