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将的反应在李信预料之中,也没想着一口便说服他们。
但贾诩这个首席军师,竟然也破例反对,实在让他心烦...
李信叹了口气,只得幽幽道:“百姓暴乱,世家倾轧,这些吾从未放在眼里...”
“吾所虑者,唯大汉和鲜卑而已...”
“嗯!”众人皱眉,一时有些摸不清主公多变的心思。
郭藴见此,只得出言道:“主公,南线战事稳如泰山,境内内叛乱随时可灭,为何还要引鲜卑南下?”
“鲜卑与无识的普通百姓不同,他们有自己的组织制度和军队,一着不慎便不可收拾!”
“如今鲜卑与乌桓丁零扶余等族结盟,兵强马壮,声势愈发浩大...”
“这个时候,开关放对方入境,恐怕.后果难料...”
与其他将领一样,郭藴也难以理解主公的所作所为,若说消灭世家骑墙派,直接撕破脸,派大军屠屠了事,这还能解读的通。
但为何要借鲜卑人之手,甚至要多此一举,放各部胡人入关,真的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今又武皋武要和雁门等关隘挡着,夏军暂时还能与鲜卑人对峙一二,若真放在对方入境,到时候局势演变如何,可就难说了。
鲜卑人突破武皋,不但夏军原本辛苦打造的长城防线荡然无存,就连境内的雁门、定襄、云中、乃至河套地域,都会直面敌人兵锋。
如此浅显的道理,主公这名战场宿将,不可能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不智?
“唉!”李信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凭借众将的智慧,应该能明白自己的心思,但现在…
他心中叹气,只好明言道:“鲜卑人不讲道义,杀我谋士,此仇天地难消,若不能了此恨,吾心中不畅...”
“如今我军在边关与鲜卑徒耗无功,将士们每日浴血奋战,却见不到破敌之机,实在煎熬...”
“为了不让将士的热血白流,为了不让元图白白牺牲...”
听到这里,贾诩猛然抬头,若有所思道:“主公的意思是,借此动乱的机会,顺势放鲜卑入关...”
“用世家豪强为诱饵,迷惑各部鲜卑,同时凭借关内复杂地形,和主场优势,寻求战机...”
“此策一箭双雕,或许可行,但以我军目前的实力....”
贾诩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鲜卑本就势大,如今又开始与辽东诸胡,及西域百国眉来眼去的勾搭。
如今大军囤于关外,若真让鲜卑人入关,得了地盘好处,必然会助长和连声势。
甚至增加辽东诸胡,趁火打劫,跑来会盟的决心。
东西百胡,之所以现在还在观望,那是因为和连被挡在关外,寸功未立。
然一旦见到好处,有机可乘,诸胡会毫不犹豫的加入鲜卑阵营中,围剿出现颓势的夏军。
尽管现在的夏军很顽强,甚至士气高昂,无任何疲软与颓势。
然一旦战略性后撤,那就不一样了,整个长城防线,四十多万人,岂是说撤就撤的,甚至弄不好,会演变成溃败。
而且夏军一旦撤了,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会被胡人视作疲软,乃至露出败亡的象征。
到时候周边的豺狼虎豹,乃至境内那些不安稳的墙头草,肯定会露出森然的獠牙…
甚至连锁反应下,连夏军体系内的将领,可能也会出现动摇…
李信见众人忧虑,心中无奈道:“吾亦知人心复杂,和放鲜卑入关的后果…”
“但若不如此,我等如何能将鲜卑击退,如何能创造出利于我军之战机…”
“既然关外没有机会,我等何不尝试,将鲜卑人引入关内,在我军主场,在我等擅长的地域中,与鲜卑人真真正正的,打上一场正面决战…”
李信缓缓将身前舆图铺开,五指覆盖在中段长城内外的区域上。
武皋以北,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大漠,这种开阔地带是鲜卑人的主场,正适合对方骑兵作战。
这种情况下,夏军想要打败对方不容易,想要彻底歼灭对方,更是难如登天。
因为即使局势不妙,鲜卑战败,也可以引军直接往无边无际的大漠一遁。
到时候,和连等人,最多损失些兵力,其他的鸟事没有。
按照众将乃至贾毒士的惯性想法,将对方逼退已经算是大胜了。
在这种思想主导下,他们先前自然摸不透李信的心思,和战略想法。
能摸出李屠夫某些心思的,只有逢军师,可惜对方壮烈牺牲。
但现在,李信经过深思熟虑,直言而出,这才让众人明白,乃至明悟。
原来他们与主公的差距,其实不是在能力上,而是在看不见摸不着的思想上。
郭藴王雄等人好似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围着沙盘舆图,仔细斟酌其中的可能性。
张辽看着眼前沙盘,目光在长城、阴山、雁山、乃至河套地区巡梭。
他沉思半晌,方才开口道:“关内地理位置复杂,若谋划得当,确实有可能为我军创造歼敌机会...”
“但鲜卑势大,没了长城地利,我军弱势...”
“如果真将鲜卑人放进关内,对方会按照我军的谋划方向发展吗...”
“如果对方不上钩,只是单纯的入境劫掠,到时我军又该如何...”
王雄亦出言劝道:“大将军,此举太过凶险,吾感觉不妥...”
“胡人联军近百万众,单凭我军目前实力,想吃掉对方无异于难如登天...”
“更何况,如今大军两线作战,一着不慎,恐怕会满盘皆输...”
对于李信的异想天开的主观,众人反应不一,有人认为可行但凶险,有觉得太过困难不好实施。
郭藴、阎柔、王雄、潘豹这些常年镇守北方的将领,自然知道胡人难制。
鲜卑人仗着北地草原广阔人快马疾,打赢了便肆意劫掠一番,打输了直接带人远遁大漠。
而汉军因为战术以及兵种原因,极度依赖后勤补给,大军深入草原,很难建功。
相反,鲜卑人甚至不需要骚扰补给线,只需避而不战,污染途中水源,境内汉军便不战自溃。
主场作战,鲜卑人的经验更丰富,战法更完善,地利更优越。
所以朝廷虽然痛恨胡人,痛恨对方常年劫掠骚扰边境,但就是难以将其消灭,只能被动劫掠,徒耗安抚。
如果李信能借此机会,将胡人主力放进来,依托阴山黄河等复杂的地理环境,与主场优势,未尝不能一战歼灭胡人主力,解决北部边患。
但是这真的能成功吗?他们有这个实力吗?鲜卑人真的会犯蠢吗?
所有预想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李信一厢情愿的基础上,真正实施起其中的战略,几乎难有突破点。
李信望着众将沉重的表情,多少能猜到其中忧虑。
所以他目光炯炯,用非常肯定的语气道:“只要胡人主力入关,我就敢让他们有来无回!”
“战争哪里不凶险,正是因为我军势弱,才要行奇弄险,若不然循规蹈矩,如何战胜对方...”
夏军目前的实力本就不及朝廷与鲜卑,如果按部就班墨守成规,在关外与对方死耗,最终下场未知。
所以李信宁愿冒险一搏,与其面对将来和未知的凶险,他更愿意选择已知的结果,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若歼灭鲜卑,则李信可以从容抽调北部兵力,全力对抗朝廷。
凭借太行天险与制度优势,他有信心,坚持到朝廷崩溃,甚至反向打进关中,彻底撅了大汉根基。
若战败,则退守河套,或带直接带人远遁西域,放任鲜卑人与朝廷狗咬狗。
无论如何抉择,总比两线消耗,徒劳无功,或者面对未知来的强。
因为目前的局势,实在让他看不懂,乃至挠秃了头。
朝廷来伐,目的明确又清晰,就是奔着他李信的脑袋来的。
乌桓丁零乃至西域的小种势力,派人前来凑热闹,想趁火打劫分一杯羹,也可以让人理解。
而鲜卑人为何南下,损兵折将,与自己死耗,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李信真的猜不透。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当面问候和连祖宗十八代‘倭囸鉨礣滴’
既然李信这名统帅,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在场这些战场宿将,也不带怂的。
郭藴更是当场表态道:“主公欲扫平诸胡,吾郭藴亦不惧生死,愿以此身,为主公完成战略规划...”
“不错,若能一战而灭鲜卑,换北方百年安宁,老子这九尺身,就算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
“杀胡,老子从来没有怂过,此战我等愿赴汤蹈火,百死不悔....”
随着郭藴表态,张辽、高顺、魏越、曹性、王雄、阎柔、潘豹、梁习等将领皆抱拳表态明志。
因为他们看的明白,这北方,乃整个至天下,现阶段真正有能力和实力抵御鲜卑,乃至降伏诸胡的,目前只有李屠夫和其麾下的夏军。
看看匈奴,此前号称空弦百万,河套凶虎,北方三雄,甚至一度连草原扛把子大漠霸主鲜卑,都不曾放在眼里。
但现在,却被李屠夫收拾的服服帖帖,像条大尾巴家犬一样,匍匐在李屠夫脚下,摇尾乞怜大表忠心…
如今李屠夫既然表露决心,甚至有信心,彻底解决北方的鲜卑人,那他们这些边将,便会毫不犹豫的鼎力支持…
这些边将久居边疆,胡人常年南下打草谷,甚至烧杀抢掠蹂躏百姓,作为血气方刚的汉子,心中怎会无怒。
说句不好听的话,李屠夫对于胡人的仇,是和连杀了心腹谋士逢纪。
那郭蕴王雄这些边军将领的恨,则是从出生起,便积蓄在心中,压抑了数十年,灭胡之心比李信坚定百倍。
只不过相对于义愤填膺的边将,匈奴出身的石勒石虎等匈奴统领,则显得有些尴尬与手足无措。
众将一口一个杀胡灭胡,可把他们羞的窘迫无比,只能站在角落里默不出声。
李信也注意到了其中情况,只不过他没太过在意,而是起身道:“好,尔等都是好样的!”
“总体战略即定,但具体的战术实施,却还需要各位将军,与文和先生斟酌拟定....”
正所谓,一人计短多人计长,李信提了一个战略构想。
但详细作战规划,还需要郭藴这些将领来仔细推敲。
因为他们是执行者,接下来的战役,亦需要各部将领,在战场上直面胡人的铁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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