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这个皇家庄园中有一些他们尚未知晓的问题。
苏牧没有急于离开,而是翻身下马,解下腰间挂着的水袋。
“老人家,我不是什么大官,请先喝口水吧。”苏牧将水袋递给老人。
老人先看了看水袋,又看了看苏牧,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接过水袋说了声“谢谢”。
“老人家,听闻六村堡土地肥沃,您却显得如此困顿,难道家中没人干活吗?”老人喝水之际,苏牧顺势探问。
“唉……”提到家人,老者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儿子去世了,儿媳也去世了,家里只剩我和两个孙女相依为命。”
尽管老者这样说了,但苏牧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这里是皇庄,这些人都属于皇帝的奴隶,虽然大部分农作物的收成都要交给皇帝,但剩余的部分应该不至于让他们过得如此困苦才对。
苏牧与老者的对话引起了周围正在劳作的村民的围观。主要原因是苏牧一行四人显得非常显眼,每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这种场景在这个地方自然是异常扎眼。就好比是后世的四辆豪车突然开进了一个小村庄一样。
这时,苏牧注意到不仅这位老者如此,周围在田里劳作的村民们也都面色苍白、身材瘦弱,身上穿的衣服大多都破旧不堪。有些妇女还背着小孩在田里干活。一个人如此可能是特例,但若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话,就不能算是特例了,肯定有什么不正常!
苏牧正想开口再问问些什么,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喊叫声,伴随着一阵鞭响声。那声音和鞭打声一起传过来。
“你们都在干吗?都给我埋头干活!今年收成要是不好,看我不收拾你们!”一个穿着短衫的中年大汉卷起袖子,手中拿着皮鞭,满脸横肉。
“小哥,你还是赶快走吧,这些人招惹不得。小哥,您赶紧离开这里吧。”老者被吓得连忙把手中的水袋递给苏牧,然后继续低着头干活。那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大汉带着两个年轻小伙晃悠悠地来到苏牧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苏牧和虎奴等人几眼,看来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小伙子,如果你只是路过,赶紧滚。如果想打听什么,报上名来。没事别在这里多管闲事,咸阳城里大着呢,但有几个敢管大爷的事!”中年大汉的态度极其嚣张,完全没有把苏牧等人当回事。
苏牧不用猜也知道这个家伙背后肯定有人撑腰。虎奴、铁辽和小七等人紧握拳头,若不是牧哥没有发话,这家伙早已倒在田里了。
“呵呵。”苏牧笑了笑,“听你这口气,你应该是这皇庄的庄头之类的人物吧。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了!”
“嗯?”中年大汉眉头一挑,“找大爷?怎么,是来找茬的?”“砰!”
话音未落,一个硕大的拳头从苏牧身后挥来,直接将中年大汉打翻在地。
“ ** ,你他娘找死!”虎奴大吼一声,“和我家牧哥说话礼貌点,否则老子撕了你!”
这一拳将中年大汉直接打懵了。他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而他手下的两个人看到苏牧一行人敢出手,都被吓得脸色发白。
在地上躺着缓了一会儿,中年壮汉才勉强睁开了眼睛。只是他只能撑开一只眼,显然另一只已经肿胀不堪,几乎看不见了。
“虎奴兄,手也太重了吧。” 旁边的小七笑着说道。
“哼哼,这是他活该!” 铁寮冷冷回应。
醒来后的庄头一只手捂住正在流血的眼睛,另一只手指向苏牧等人:“你、你们居然…居然敢打我! 好啊,你们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可知我是谁? 你们完了!有种别走!”
说完这话,中年的庄头连滚带爬地朝外跑去了。
此人也算聪明,看出自己不是苏牧几人的对手,撂下一句狠话就走了。
看到苏牧等人动了手,周围的庄民都害怕得要命。刚才喝了苏牧水的那位老伯也是惊魂未定。
“小哥啊,你们不该打他的,还是赶紧离开吧,晚了就走不了啦!” 老人诚恳地提醒道。
苏牧笑了笑:“老人家,那个人究竟是谁? 还有,这皇庄的农夫为何看起来如此贫苦?”
“我听说这里的土地是最肥沃的,都是一等一的良田,为何农夫们过得这么悲惨?” 苏牧追问。
“唉……” 老人叹了口气:“确实是皇庄没错,土地肥沃也不假,可落在我们手里的少得可怜。 庄头们层层盘剥还不算,就连管事的人也对我们不管不顾。”
(李王的)
“我们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没法说,小哥还是赶紧走吧。 即便你家中有些靠山,这些人都惹不起的,他们的后台可是公子高,小哥赶快离开吧!” 老人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老人的话虽短,但苏牧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内情。
这里是嬴政的皇庄不假,不过嬴政肯定没时间亲自打理,这庄子就交到了别人手上。 老人所说的就是公子高,估计也是嬴政的一个儿子。
暂且不 ** 子高怎样,单从这些庄头和农民的状态来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角色。
否则,农民们为何个个面黄肌瘦? 若有地方可以控诉,这些农民何必忍受这一切?
上梁不正,下梁必然歪斜。 层层盘剥,最终导致农民沦落到这种境地!
苏牧正想着,远方传来了嘈杂的喊叫声。看来是那个逃跑的庄头召集了人手回来了。
见此情景,正在田间劳作的庄民们纷纷躲开,惊恐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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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刚回咸阳宫不久,就立即投入到政务之中,处理因东巡而堆积的事务。
这两天待在咸阳宫的嬴政忙碌至极,甚至有些头晕目眩。然而,只要一天没有理清国家事务,他就会觉得不安。
现在正值秋收之际,战争势必要再度爆发。因此,在此之前,大秦需要处于最佳状态,迎接边境的战事。
嬴政结束了早晨的朝廷仪式后,就径直钻进了书房。左右丞相李斯、冯去疾等几位重臣也随之来到这里。为了不影响国事,他们连午餐都只是草草地在书房中解决。
此前,嬴政曾在沙丘宣布减免三成税收,这虽然令百姓欢呼雀跃,但也带来了显着的财政缺口。今年的国家预算因此紧张,而军需则更是捉襟见肘。国库几乎被掏空,冯去疾等人为此焦虑不已,急需寻找办法弥补这巨额的赤字。若不尽快解决,到了秋季收割季节,前线的将士们或许就得忍饥挨饿作战了。
“陛下,若想弥补全国税收三成的损失,即便翻遍国库,恐怕也无济于事。或许今年可以暂时缓一缓税收减免政策,待来年再实行如何?”冯去疾实在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向嬴政提出了建议。
嬴政手中的毛笔停了下来,眉头微皱,抬起头看着冯去疾:“你是希望朕出尔反尔吗?既已开口承诺,岂能轻易收回?那样百姓会如何看待我?言而无信,有诺必践。”
冯去疾连忙赔罪,他并非心甘情愿,实在是走投无路。大秦的国库已为空虚,哪怕他自身倾家荡产也难以填补。
嬴政冷冷地说:“传朕的命令,今年秋收时若有任何漏税或 ** 行为,治粟内史一律处斩。” 治粟内史是掌管国库及财政的大臣,汉代称为大司农,后来改称户部,而在如今的秦朝则称为治粟内史。一旦被指控,必遭严厉惩罚。
然而单靠严厉手段仍无法解决问题。嬴政转头看向旁边的赵高,问道:“朕的私库目前还有多少积蓄?”
赵高闻言赶紧上前一步,脸露苦笑:“陛下,陛下的私库已无任何剩余。今年粮食尚未收获,之前的储备也都用于填补国库,目前确实是颗粒无存了。”
作为秦朝九卿之一,赵高一直负责管理私库,其职位仅在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之下。有人会说,赵高只是一个宦官,地位低微如犬马。确实如此,但他是嬴政的忠犬。而赵高在嬴政死后为何能勾结李斯篡改圣旨,恰恰因为他长期亲近嬴政。
在九卿中,负责皇帝私生活及财务的是少府。少府不仅掌管皇室的各项支出,还主管一个庞大的官僚体系。赵高在这个位置上已有二十多年,连嬴政最喜欢的胡亥都尊称他为老师。尽管国库空虚,私库也无力支撑,但嬴政此刻也感到无奈和疲惫。他挥手示意李斯、冯去疾等人退下,说:“下去吧,这件事我们改日再议。”
同样跟随着嬴政坐了一整天的李斯、冯去疾等人,在侍从的搀扶下才勉强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嬴政的书房。
嬴政放下手里的书简,若无其事地问道:“苏牧那边怎么样了?到咸阳后有没有什么动静?”
赵高连忙躬身答道:“陛下,今天下午有信使前来汇报,说是咸阳城外您赐给通武侯家的那座皇庄,有人带着消息前来。苏牧手持皇庄的地契去收租,但与庄头发生了冲突。”
“听说**了好几个人。”赵高低垂着头继续说。
“什么?”嬴政微微一愣,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