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章5000字,是陈岳潭离开上次域之前的事】
【不想看可以跳过,新的副本【红眼航班】明天开始】
“我叫陈岳潭。”
“好了.....不要害怕。”
“看见窗外的人了么?”
“我需要你帮我......把他们全都杀死。”
陈岳潭的声音很虚弱。
他窝在客厅的角落,将散落在地上的肠子,全塞进那道贯穿整个腹部的豁口之中。
整个地上都是血。
他也是,身边的孩子也是。
“你能做到吗?”
那个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的孩子开口道:
“妈妈,他们不是人。”
孩子指了指窗外。
那里矗立着七道身影。
“三个是鬼,四个是杂种。”
“杂种?”陈岳潭愣了一下,咧开嘴短促地笑了两声,他的伤口被牵动,发出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
“哈哈,你说的没错.....”
“半人半鬼,不就是杂种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凝视着窗外那站在最前方,三张惨白色的鬼脸。
“最左边那只鬼,叫张芊芊,你要小心,她很强......”
他嘟囔着,不知道是在告诫身边的小孩,还是在自言自语。
“这女人像座冰山一样.....但她的心是热的,在局里的时候,她是副队长,救过我的命.....”
陈岳潭指的那道身影,手似乎被剥了皮一般,血肉模糊。
它神情癫狂而贪婪,双手扒在天花板上,似乎疯了般想从缝隙中爬进来。
“中间那只......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们都叫他,老糊涂。”
陈岳潭恍惚地说道,看向最中间,那个始终拿着报纸遮挡着脸的身影。
“他来了很久,是最早一批队员.....我想,他不是50岁,就是60了。”
“这老家伙每天什么也不做,工资照收,喝茶看报,浑水摸鱼.....”
“我总是想,他应该退休了,不过他离开局里,又能去哪呢?”
“他老是说,我们这种人,不配拥有后代.....”
孩子忽然说道:“妈妈。”
“他的报纸有问题。”
窗外那道报纸后,苍老的身影,隐约露出一部分皱皱巴巴的皮肤。
它的身上在不停滴水。
“对,你最好不要让他拿下来报纸.....”
陈岳潭吐出一口血,他颤抖着从一旁粉色的挎包里,掏出一颗药片,跪在地上吞了下去。
哈、哈.....
他全身冷汗直冒,肚子上的豁口稍微修复了一些,眼神也从困倦,强行转为清醒。
他撑着地,坐回到原位,将孩子举起来。
“看见右边那只没有腿的鬼了么?”
小孩点了点头。
“老糊涂的报纸摘下后,就是这个结局。”
“他叫林。他刚来队里不超过一年。他还很年轻。”
“六年前.....或许是七年前,我刚进这里一个月的时候......”
“那时候老糊涂已经死了好多天吧。”
“我们没来得及赶回房间.....”
“林看见,这老家伙在大堂的摇椅上,坐着看报。”
“他的运气很差.....太差了。”
“林知道他是鬼,但他毕竟是林的老师.....林想多看他一眼,这无可厚非.....”
“我们那时候都不知道,老糊涂变成鬼之后,见到他的真脸,必死。”
“只有一眼,就一眼......”
陈岳潭叹息了一声。
他凝望着窗外,那张最年轻的面容,如今只剩下半副身体,满脸怨毒。
“我知道了。”
小孩说道。“鬼都有名字。”
“我叫什么?”
“陈极。”
陈岳潭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
“你喜欢吗?”
孩子摇了摇头。
“妈,不要给我别人的名字。我「看见」了,这两个字,属于另一个孩子。”
陈岳潭笑了笑:“那你就叫乌苏吧。”
他没再说话,久久地凝视着窗外的三道鬼影。
“妈。”孩子又说。
“我「看见」你身上有个表,能给我吃吗?”
“我饿了。”
陈岳潭又摸了摸那个粉色的小挎包,从里面掏出一块怀表。
他把里面折好的照片拿了出来,将表扔给乌苏。
“行。”
表盘崩裂,上面的指针,在无规律地划动。
速度很快。
乌苏将表嘎嘣嘎嘣地吞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嚎叫,从他的肚子里传来。
陈岳潭不发一语。
“乌苏把他修好了。”
乌苏说道,忽然眉心红点一闪,时间瞬间回溯。
回到七秒钟之前。
他又凑到陈岳潭的怀里,身体挤压到伤口,痛的陈岳潭闷哼一声。
“这是张芊芊,这是老糊涂,这是林....”
乌苏指着这张合照说道:“另外两人我也认识!”
“我「看见」,他们逃了出去。”
陈岳潭嗯了一声。
大合照上,一共八个人。
上面写了一行字。
【十三局第一分队—全域河里最厉害的队伍!^^】
拉着张芊芊手的,是个活泼的女孩,皮肤很白,甩着马尾辫,脸圆圆的。
“她叫苏秋月。”
陈岳潭简单地说道。
“这行字就是她写的。”
他指了指张芊芊身边高瘦的男孩,这个男孩的身体朝着张芊芊倾斜,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是阿羊,他是张芊芊的未婚夫。”
这是唯二逃出去的两人。
“这两人又是谁?”乌苏指着照片最左侧的一男一女。
“这个女孩儿,进来之前就死了。”
陈岳潭喃喃道,“那个愣头青,叫田清禾.....他和我们不太一样,没进来。”
照片反面,是笔迹不一的签名:
【陈岳潭,张芊芊,苏秋月,阿羊,林,老糊涂,燕妹,田清禾】
【于2014年大年初二拍摄】
陈岳潭将照片收好,听见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有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停留在这间房间外的走廊上。
“去吧。”
陈岳潭拍了下乌苏,闭上眼睛。
他听见小孩蹦蹦跶跶地跳到地上,推开门,所有脚步声都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害死那么多我的队友,就为了造出这个孩子......”
陈岳潭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却没有想到,他最终会为我所用。”
屋外开始吵闹。
有人在痛哭:“我们成功了!”
“他们都错了,我们这一支的方法,才是正确的!”
锣鼓声响起,有人大喊:“快将那座源尸请来!”
“吃掉它.....这孩子就会成为,全世界第一只人造出来的鬼!”
“当末日来临,我们的子子孙孙,都会为此感激!”
陈岳潭的笑意越发浓。
他轻轻堵住耳朵,没过几秒,就隐约地听见,一道比所有人声音更响的婴儿嚎哭声,响彻了整个走廊。
“哇——”
“哇——”
“哇——”
连续三下。紧接着,一切噪音都消失了。
陈岳潭睁开眼睛。
他看见乌苏从屋外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脸蛋红红的,表情纯真无邪。
“杂种们全死了。”
乌苏说道。
陈岳潭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他走出屋,看见那三个熟悉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外面的走廊上,横尸遍野。
地上全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尸体,每个人的身体都残缺了一部分。
这些都是这座筒子楼的原住民。
一座巨大的供台被放在走廊中央。
供台最中间,端坐着一个全身漆黑,似被焦壳包裹住的婴儿,五官和乌苏有几分相似。
陈岳潭知道,这是这些疯子,从滇南一处大墓里挖出来的尸体。
这个尸婴身后,全是残肢断臂,最上方,垒着三颗头颅:
【张芊芊,老糊涂,林】。
尸婴的胸口.....却出现了一处空洞!
陈岳潭并不惊讶,那块空洞,就是他造成的。
那里残缺的部分,在他的身体内寄生,成为了乌苏。
这所筒子楼里的人,个个半人半鬼,将活人献祭,换来尸婴长出血肉。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将尸婴培育长大。
但,却被陈岳潭所破坏。
当这些人知道陈岳潭吃掉尸婴新长出的心脏之后,他们就将陈岳潭囚禁起来,等待着鬼婴在他肚子里降生.....
“走吧。”
陈岳潭说道。
“这些人马上也要变成鬼了,这就是这个地方的诅咒。”
他站在走廊的栏杆旁,往左右两个筒子楼里看了看。
右边那栋没有一点生机。
陈岳潭看见,每个房间内,都在此刻走出了一道道苍白的身影,脸上露出无尽的恶意。
它们隔着走廊,看向陈岳潭所在的筒子楼。
“三间筒子楼,中间这栋,和右边那栋都已经失败了。”
陈岳潭笑了笑,“这两间只剩下鬼,被圈禁在里面。”
陈岳潭已然知道,这三间里都住着同一宗族的人,各属于不同分支。
他想了想,准备往下走,试试看筒子楼的门能否打开。
就在他走下楼梯之时.....
“小陈......”
有老人在沙哑地说话。
“出口,在楼上的天台。”
这道声音从陈岳潭背后发出。
陈岳潭没有回头,全身瞬间紧绷。
“他在说谎!”
乌苏尖叫道!
陈岳潭没有说话,正欲往下冲,却忽然顿住!
他立刻将眼睛紧紧闭上,把乌苏抱在怀里,捂住他的双眼。
陈岳潭拐过拐角,继续往下走.....
那道苍老声音仍然在他背后响起。
“小陈.....我是死了。”
“但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知道,你还有个侄子,你还有牵挂.....”
陈岳潭依旧紧闭着双眼。
他扶着栏杆,往楼下走去,脚踩过一张干脆的报纸,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就在陈岳潭下去的这条台阶前方.....
平台上,是一扇硕大的镜子,镶嵌在墙上。
镜子中,陈岳潭的背后......
一条全身被水泡到肿胀的惨白尸体,脸上布满苍老的皱纹,正怨毒地直视着镜子!
如果陈岳潭没来得及闭眼,他会在拐过拐角的那一刻,看见老糊涂的脸,直接毙命!
“已经到一楼了.....”
陈岳潭默默数着楼层,在脚踩到一处平地的时候,全身一松。
天花板上,忽然滴下几滴血珠。
“陈哥。”
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从头上垂下,声音冰冷,却若有若无地带着哀伤。
“你真的要离开我们,自己一个人走么?”
这是张芊芊的声音。
“留在这,求求你......”
那只手晃荡在陈岳潭的身前,每一下,似乎都要抓住他,但总是没能成功。
乌苏总是能提前拉一下陈岳潭的衣领,以作预警。
“留下来......”
“留下来。”
“留下来!!!”
哀怨的女声不再有耐心,说出来的话越来越恶毒!
陈岳潭疯狂地奔跑着,头也不敢回,他知道,只要被那只血手抓住一下,他就会立刻剥皮而死!
嘭!
他一下撞到铁门上,却无法推开,这座筒子楼的门,如同被焊死了一般!
“这不是出口。”
有男人在他身边幽幽地说道。
是林。
“陈哥,你七年前使用怀表,将小松鼠和阿羊送出去的时候.....”
“域河就因为时间的干扰,提前关闭了。”
“你已经出不去了,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们?”
陈岳潭咬了咬牙,怀抱着乌苏,扭头就跑!
“把我包里那三块木头组装好!”
他立刻低喝!
乌苏闭着眼睛从兜里摸了一下,手指一动,就将三块木头组装在一起。
“妈,你装芋头做什么?”
陈岳潭没有说话,手接过木头,一下扔在地上!
“这是最后一次使用机会......”
“带我去正确的道路!”
那块木头发着一丝黯淡的光芒,在地上自行滑动着,不停旋转,往地下室溜去。
“地下室......?”
陈岳潭一愣,眉头紧紧皱起,地下室没有出口,只能进,不能出!
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命奔向地下室,同时微微睁开双眼。
木头在地上滑动着,溜进地下室的门。
陈岳潭紧随其后!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忽然一动,听见一阵海报被撕扯的声音——
刺啦——
地下室墙上,破碎的海报后,居然隐藏着一个洞口!
木头停留在这个洞口中。
“嗯?”
洞里传来一声惊讶的男声。
陈岳潭身后,林忽然充满着恨意地尖叫道:
“他要逃到另一栋楼里!”
“阿羊,松鼠.....还有你,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都能出去,我们却要被困在这里!”
他没了腿的身子如同蛇一样快,在地上攀爬着,要无视规则,抓住陈岳潭的腿!
“林.....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陈岳潭轻声说道,抱着乌苏往前纵身一跃,钻进洞中!
至此,他已经脱离上间筒子楼的范围。
那三位陈岳潭曾经的队友,站在洞外,似乎定格了一般。
陈岳潭呆坐在这道洞穴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不知道何去何从。
林没有说谎,域河出口早在送出阿羊和苏秋月之后,就崩塌了。
一个手指碰了碰他:
“大叔。”
陈岳潭缓缓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男孩,递给他那块木头。
木头上的光辉已经完全消失,隐隐出现一道裂痕。
“坏了,就连副作用也没了么.....”
陈岳潭喃喃道,握住木头。
“芋头!”
乌苏喊道。
“不是,这是陀螺。”
那个男孩虽然将陀螺还给了陈岳潭,但眼神中还是带了些好奇。
陈岳潭点了点头:“是老式陀螺。”
他强行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向眼前的男孩:“你是隔壁楼的?过来做什么?”
男孩道:“出去玩。”
陈岳潭愣了一下:
“为什么?”
男孩说:“明天就跨年了,我要出去看烟火。”
陈岳潭问:“你从大门出去不行?”
男孩摇头:
“他们不让我出去。”
他把乌苏从陈岳潭手中接过来,抱到怀里,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
“你们身上流了好多血,去我那里吧。”
男孩看了眼洞口的三个鬼影,没再提起出去的事。
他带着陈岳潭穿过一条隧道,便进了一处阴暗的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属于最左边的筒子楼。
这条密道似乎早已被修好,只是后来又被封上了。
男孩从地上捡起一张海报,把那道洞口挡住。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吉祥苑宣】
“不要再去平安苑和幸福苑了。”陈岳潭说道。“那里很危险。”
他环顾一圈四周,看见这处地下室的门紧紧关着,似乎被从外面锁住了。
“哦。”
男孩点了点头。
陈岳潭没再说话,将手里的老式陀螺拆开,分成三个部分,又再次重组。
然而,陀螺一如既往的黯淡。
“陀螺还能拆开修么?”
男孩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忽然说道。
“可以。”
陈岳潭简单地回答,他又试了几遍,但是陀螺确定不能再用了。
“人也能吗?”男孩又问。
“除非你想分尸。”陈岳潭将陀螺放到地上,但它只是短促地转了两圈,便停止挪动。
“这有什么用?”男孩看着陀螺,用手指碰了碰:“这东西的灵魂好像消失了。”
“帮你找到正确的道路。”
陈岳潭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男孩,没想到他能看出诡物的不同。
他站起身来,从桌上拿出一张卡纸,往门缝里划动。
没一会儿,门锁咔哒一声作响。
“可以出去了。”
忽然,陈岳潭的衣角被乌苏拉了一下。
“去天台。”
乌苏的眼睛转动,眼里闪现出一道道水波!
“域河开启了?!”
陈岳潭顿时一惊,他本想先去探查一番。
乌苏点点头。
陈岳潭有些疑惑,他确实完成了平安苑的任务,但因为怀表的使用,那里的出口被强制关闭。
为什么这里又有一个备用的出口?
“我带你们去。”
男孩说道,像个猴子一样窜出门。
“不要被他们发现。”
男孩轻声嘘道,偷偷摸摸地溜进楼梯间。
陈岳潭一路听见每一层中,都传来浓浓的人味儿,有人在打呼噜,有人在做早饭。
“这三栋筒子楼都在实施造鬼计划.....”
“为什么只有吉祥苑没事?”
陈岳潭有些疑惑,这栋楼明显很正常,看不见一点鬼的影子。
他们已经成功了?
还是说,根本就没实施?
陈岳潭看了看楼梯间的单子,发现这里住的人员鱼龙混杂,不止局限于王姓一家。
另外两栋内,都只有姓王的在住。
很快,男孩推开了门——
迎面扑来清新的晨风!
陈岳潭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看着半空中的河流,心里五味杂陈。
“陈极....”
“小松鼠,阿羊.....”
“我要出去了!”
他又想到那座滇南的大墓,眼底微沉。
先去找到小松鼠和阿羊,和他们一起去那座墓.....
那里有域河的秘密。
等一切结束,再去接侄子……
“妈,走。”
乌苏说道。
就在此时,天际闪过一道道彩色的光辉!
嘭!
此时天快亮了,这是1998年前的最后一天,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喜悦,放起了烟花!
那个带他们上来的男孩呆呆地望着烟火,眼里充斥着对于自由的渴望。
“小孩。”陈岳潭忽然喊了下他。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懵懂地扭过头,眼睛下方的泪痣,格外显眼。
“王云飞。”
陈岳潭对着他笑了笑:
“王云飞。”
“这是你救了我们的谢礼。”
“再见。”
说着,他将陀螺递给男孩。
陈岳潭没再多说,一步跨进域河。
男孩愣愣地站在原地,瞳孔内,清晰地倒映出半空中闭合的河流。
他能看见域河。
他张开嘴,很小声地说道:
“谢谢......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