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 又是一年春风至
心情 又是一次启耕大典
春耕祭祀风雨顺,
告天告地禀神明。
法晨带队下南洋,
国力鼎盛抚四方。
晨雾如纱,悄然漫过雕龙刻凤的宫阙。我立于鎏金铜镜前,任由宫人将十二旒冕冠缓缓戴上。
珠串摇曳间,镜中那张沟壑纵横的面庞与银丝交错的鬓角,宛如一幅被岁月浸染的古画。指尖抚过冕服上盘金绣就的五爪金龙,金线依旧熠熠生辉,可曾经能挽强弓、执利剑的手,如今却连衣角的流苏都握得微微发颤。往昔金戈铁马的豪情,恰似指间流沙,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流逝。
“陛下,吉时已近。”尖细的嗓音穿透思绪。我挺直佝偻的脊背,迈出寝殿。
廊外,料峭的春风裹挟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虽然寒意未消,却已能嗅到万物复苏的气息。远处传来隐约的钟鼓之声,似在催促,又似在呼唤,提醒着我肩负的重任。
宫门前,早已是一片肃穆而又热烈的景象。文武百官朝服上的补子在晨光中闪烁,如星子缀满夜空;仪仗队旌旗猎猎,红绸翻飞间似燃起赤色火焰;乐师们屏息凝神,青铜编钟泛着冷冽的光,仿佛随时会奏响惊天之音。
人群中,太子戴寿宁身着黛青色常服,腰间玉珏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目光沉稳而坚毅,见我到来,他微微躬身,眉眼间尽是孺慕与敬重。
望着他挺拔的身姿,记忆突然翻涌——曾经那个躲在我身后,怯生生拽着我衣袍的孩童,如今竟已能撑起一片天。
而我,却在时光的打磨下,如同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渐渐失去锋芒。
随着司礼太监一声穿云裂帛的“启耕大典——开始!”,编钟轰然作响,鼓点如骤雨敲击,乐声似江海奔涌,激荡着每个人的心弦。我在太子与群臣的簇拥下,缓缓走向宫门外的籍田。
籍田之上,三头毛色油亮的黄牛套着雕花木犁,犁头的青铜刃闪着幽光,仿佛能划开大地的胸膛,唤醒沉睡的希望。
礼部尚书李达文疾步上前,他那有些泛灰的头发在风中轻扬,双手高举农具,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陛下,此乃籍田之犁,愿您亲耕,祈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我伸手握住犁柄,粗糙的木质纹理硌得掌心生疼,恍惚间,仿佛触到了千年前先祖们留下的温度。
我轻抖缰绳,黄牛哞叫一声,缓缓前行。犁铧切入泥土的刹那,湿润的土块翻卷而起,泥土的腥香扑面而来。每一步都像是在与大地对话,沉重而坚定。身后传来太子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我却不敢回头——不是怕累,而是怕对上他年轻英武的面容,徒生岁月无情的感慨。
当第三道犁沟蜿蜒在籍田之上时,我的脊背已如压弯的弓,额头的汗珠顺着皱纹滑落,滴入新翻的泥土中,转瞬不见踪迹。
将农具递给太子的瞬间,他指尖的温度透过木柄传来,温热而有力。看着他行云流水般耕作,动作娴熟利落,围观的百姓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我倚着观礼台的朱红立柱,耳畔是此起彼伏的赞叹声,眼前却浮现出无数个深夜——去年大旱时,我在御书房对着泛黄的舆图彻夜难眠,烛火将我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如同这捉摸不定的国运。那时,我调粮赈济,组织修渠,每一道政令的背后,都是对万千子民的牵挂。如今,新土翻涌,希望的种子即将播撒,但愿这一次,上苍能眷顾大理。
“陛下,今岁定是丰年。”李达文不知何时来到身旁,声音里带着笃定。我望着他眼角细密的皱纹,恍惚间又回到了初登基时的模样——那时的我们,都怀揣着满腔热血,誓要让大理国河清海晏。
现在就连正当壮年的李达文也有了老态了。
“粮食,是社稷的根啊。”我轻叹,目光投向籍田上忙碌的百姓,他们弯腰播种的身影,与远处巍峨的苍山融为一体,构成了一幅最动人的画卷。
暮色渐浓,回宫的马车缓缓驶过大街。车窗外,百姓们提着灯笼,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我靠在软垫上,冕服的重量似乎减轻了些,心中却愈发沉甸甸的。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宫墙上,鎏金鸱吻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要延伸到不可知的未来。
太子戴寿宁的身影在余晖中愈发清晰,我轻抚着腰间那已有裂纹的龙骨匕首。此刻,我已能想象它传递到太子手中时的模样。岁月虽无情,但只要大理国的火种永续,一切便都值得。
没过几天便是右丞相俞法晨亲自带队下南洋的日子了。我也早早的赶到了河内城,好送一送我的这位大舅哥。
晨雾如纱帐笼罩着河内港,青铜编钟撞响的余韵在海天之间回荡。我扶着观海台冰凉的汉白玉栏杆,望着港内林立的桅杆刺破云层。那些高耸的樯帆如同待发的箭矢,将整个港口织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巨网,而我们,正站在这张网的中心。
侍中杨景宇的象牙笏板叩击青砖的声响惊起一群海鸥,它们扑棱棱掠过水面,翅尖划破倒映着朝霞的浪纹。
\"陛下,俞丞相已在栈桥候驾。\"他的声音混着此起彼伏的船工号子,在咸腥的海风中忽远忽近。
我理了理玄色锦袍的滚边,沿着蟠龙柱环绕的台阶下行,每一步都踏在浪花拍打堤岸的节奏里。
码头尽头,俞法晨的身影如同扎根在礁石上的古松。这位年逾花甲的老臣身着织金海水江崖纹锦袍,鹤发被海风吹得凌乱,却掩不住他眼中跳动的火焰。
见我走近,他单膝跪地,腰间玉佩与青铜环佩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臣俞法晨,恭迎陛下圣安!\"我伸手去扶时,触到他掌心凸起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剑、握笔、握船舵留下的印记,如同镌刻在皮肤上的山河图。
\"俞卿的白发又添了许多。\"我望着他鬓角新染的霜雪,喉间泛起苦涩。
俞法晨却仰头大笑,笑声惊飞了停在船舷的白鹭:\"此去南洋,臣要让这满头白发,都化作飘扬在异国的大理旌旗!\"
他转身指向身后的船队,数十艘朱漆福船正吞吐着晨雾,船头雕刻的吞海兽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将整个汪洋都纳入腹中。甲板上堆满的青花瓷器折射着碎金般的光,丝绸包裹在油布下,鼓胀的轮廓如同孕育着秘密的云团。
水师战船的铜角突然长鸣,震颤的声浪惊得海面泛起涟漪。我忽觉胸中激荡,从侍从手中接过御笔,在素绢上疾书:
银须如雪映征帆,
誓破沧溟万里关。
宝器千箱传汉韵,
楼船百舸镇蛮烟。
且将肝胆照苍海,
欲把威名刻异山。
待得归时天阙下,
琼浆共饮贺河川。
墨迹未干,俞法晨已伏地痛哭,泪水滴在绢上晕开墨痕:\"陛下赐诗,臣当刻于船舷,日夜诵读!\"此时海风骤起,将他的衣袍鼓成猎猎战旗,竟比身后翻飞的\"大理\"王旗还要夺目。
随着铁链绞盘的吱呀声,第一艘福船缓缓离岸。俞法晨跃上主船的动作矫健如少年,他站在船头,白发与白帆一同翻卷,恍若神话中踏浪而行的仙人。
水师战船分列两旁,铁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如同为船队镶上了两道流动的银边。当船队驶入海雾深处时,最后一眼瞥见的,是俞法晨举起的青铜酒樽——那是我昨夜在饯行宴上,亲手为他斟满的美酒。(我好想说是泸州老窖或者五粮液什么的)
潮水漫过刚刚站立的礁石,将脚印逐一抹去。
杨景宇轻声道:\"此去若成,南洋诸国将尽知大理天威。\"
我望着海雾中若隐若现的船队剪影,忽觉眼角湿润。这何止是一支船队,分明是大理伸向世界的手臂,是我们这代君臣在青史上镌刻的一笔。浪花拍岸,似在吟诵未尽的诗篇,而俞法晨的背影,终将与那片神秘的南洋,共同成为后人传颂的传奇。
我再一次看向天空,祈祷我这位大舅哥能平安无事的回来,等他回来后,我要给他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