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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阴就这么离开了。
扶箬有时内视身体里那根紫色古魂脉,总觉得这一切太过奇幻。
发展得猝不及防,像是一场梦。
太阴塞给她的人偶她也一直带在身边。
但人偶会时不时自己从储物袋里爬出来。
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枕边。
譬如此刻。
扶箬感受着额头上不属于自己的重量。
无奈地睁开眼,将趴在她脑袋边的人偶拎起来。
扶箬坐在床榻上,与它面对面。
“我知道你有意识,不要给我装。”
“为什么总是半夜突然从储物袋爬到我枕边?”
人偶两粒空洞的眼珠子缓慢旋转。
并没有多少思考能力。
最后在意识耗尽前,迈着小短腿爬到了扶箬怀里。
它端正地趴在她胸前,用后背挡住最脆弱的地方。
那里藏着她的道种,心脉,还是魂脉重要节点之一。
人偶一趴上去,扶箬心口便冒出奇怪的类似触电的感觉。
她摸着魂脉,眼中若有所思。
“这个人偶对你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魂脉的主人。
那只人偶乖巧趴在扶箬怀里,像是幼儿眷恋母亲。
扶箬叹了口气,默默将其抱紧。
次日一早。
人偶消失不见。
扶箬打开储物袋一看。
果然又重新躺回去了。
扶箬照常先去阎罗殿,处理公文。
浩歌仍旧留在这里,但自从上次说开后。
他就不再做多余的事情,只是每日整理书架和公文。
那些恰到好处的关怀,以及带着别样情愫的讨好统统消失不见。
扶箬处理完公文,伸了个懒腰。
侧头看向端坐在里面看书的浩歌,眼中一片欣赏之意。
不错,孺子可教也。
年少爱慕,一腔温情,从来没有错。
能产生爱意,能有爱的人,并且能表达自己的爱,这是让人很羡慕的能力。
不是所有人都会爱人,都敢于并且会表达爱意。
可有些感情,不合时宜,注定得不到回应。
但人生路漫漫,不要以为一个插曲就停滞不前。
爱过了,勇敢过了就好。
失败了,就说明不合适。
没有遇上对的人。
但请不要忘记,你还有自己。
你已经爱过别人,这个时候就该清除掉曾经的痕迹,全身心的去爱自己了。
……
扶箬带着龟壳子来到浮屠塔。
塔尖的圆珠已经被轮回意境浸透。
扶箬默念心法,丹田运转,经脉舒张。
从外面吸收来的阴气,即刻在丹田里化作生死之力。
扶箬将它们聚集在掌心,来到塔尖。
白皙的手掌带着黑白分明的力量落下。
霎那间,镇塔的木珠光芒万丈。
璀璨夺目的光束如流水般铺满地面。
扶箬半眯着眼,与那道冰冷又神秘的光对视。
眼前忽然恍惚,绽放出一朵朵黑色的大花。
而后花朵从漆黑变成白色亮斑。
等眼前恢复正常,扶箬看到的就是截然不同的场面。
阴差拉着一串恶鬼打开沉重的牢门。
“走快点。”
“啊啊啊--”
凄厉的叫声回荡。
扶箬看向叫声传出来的地方。
木桩上钉着一只只鬼,他们的下颌被阴差用魂力强行掰开。
阴差拿着铁钳,生生将舌头拔了出来。
口舌断开,鲜血直流。
地上淅淅沥沥都是血迹。
阴差穿着黑靴,一遍遍踩过去,为下一个鬼拔舌。
很快,雪白的鞋帮染成深蓝色。
传闻,生前喜欢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人,死后会入拔舌地狱。
第二层里,一把巨大的剪刀来回飞舞。
罪鬼的舌头和手指一截截滚落在地。
不用再往上看,扶箬也知道这是哪里。
曾经的十八层地狱。
扶箬想离开,但周围的银色光芒死死缠绕住她。
于是,她只好继续观看。
从铁树地狱一路走到磨盘地狱,斩首地狱,无间地狱。
那些罪鬼惩罚完后,大多都没有消亡。
转身投入轮回。
扶箬好奇:“什么意思?”
“是想告诉我,轮回是永远不灭,高于一切的吗?”
“地狱设置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轮回更公平。”
扶箬问完,里面的场景动荡。
新的画面冒出,开始继续播放。
这一次,场面横贯古今。
扶箬甚至看到了数万年前的场景。
她再次想到太阴的话。
“你是想告诉我急不得?”
“你在地府存在万年,经历了无数生死,看淡了轮回,最后才能抓得住这一抹轮回意境?”
听到这句话,银色光芒再次闪耀。
扶箬重新出现在浮图塔上。
塔尖木珠变作银白色。
淡淡似月华银鲛的流光旋转,为其增添了几分神韵。
扶箬再次放出生死之力。
将自己当做中转器,不停为银珠注入力量。
扶箬收回手,她诧异地看向丹田。
两个时辰过去,她居然连引动轮回所需要的生死之力都没补充够。
扶箬从高处飘落,望着空荡荡的地皮。
想起曾经生机盎然的花圃,心中有些愧疚。
“是我托大。”
“我不该那么自负。”
“将地府轮回,此界万物生灵的性命都一把揽在自己身上。”
“我竟然自负高傲到这种程度,觉得自己能决定万物。”
她远远不到那个水平。
这种想法带来的只会是压力,只会让她一叶障目。
她这些年拼命修炼,想要领悟,却不如在人间池塘时快乐满足。
那时的她修炼只是修炼。
来到地府后,有这里的政事,有来自高位的压力和责任。
虽然她都能处理,但会影响她的心性,消耗她的精力。
如今的她正是外出闯荡的年纪。
当年北阴大帝回到源辰界,便是已经在外学成归来。
修为达到一定高度,心性也得到提升,但恰好卡在了某个阶段。
到那时再短暂忘却修炼,全身心投入这些事情里,才是最合适的。
一张一弛,行之有道。
扶箬深吸一口气,身心陡然间放松。
是她想差了。
修为在那里,年纪阅历也在那里,就算有奇迹,一次已经是罕见。
没有基础,不过是空中楼阁,华而不实。
太阴都离开了,她也该将离开提上日程了。
年幼弱小的她,守不住轮回,更守不住地府。
迷障被吹开,扶箬眼底的沉静和果决一寸寸加深。
眸光冷冽而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