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仙儿本是江湖人,后为宁缺所救,又被太后认为干孙女。偌大的林子,什么鸟没见过,这种有恃无恐的还是头一回。
这死奸臣,能叫她的暗卫有去无回。话说丞相不是文臣吗?哪儿来的那么高的武功。要不要请示陛下,用十八铜人对付他呢?或者,让些日子强斩了驸马爷的铁大人来呢?
“陆大人?”
说话人一幅“是我,但你有证据么”的样子,神色倨傲。
倨傲又怎么样呢?有太后娘娘护着,便是在整个大周朝横着走又怎样呢?萧驸马的事纯属巧合,何况铁崇已经被革逐出京了乌纱保不住是肯定的了,项上人头就另说了。
陆仙儿颓然靠在椅背上,郁闷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子。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十八衙接到圣旨,自己匆匆进宫却挨了一顿训斥。
太后宫中名画失窃,但作为主人的太后却异常平静,凭陆仙儿如何恳,亦不肯向陆仙儿透露半分关于那幅画的信息。
而皇帝宁缺则是大发雷霆,也不知在向何人赌气,一人骑着马在雨中淋了个透心凉,回转头就病了。太子监国,那太子是个急脾气,搞得现在大周朝是危如累卵,一上台便急着要她抓那姜丞相来审问。
真是意外之喜,她居然请动了这尊大佛。只有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姜丞相硬要向太子讨说法,颇有将她这小衙门拆了扔掉的意思。
“动不动就抄家灭门,你还有别的招数吗?”那人又不知死活地开口了。
“大人。”好歹也是当朝丞相,陆仙儿也不好太过无礼,“因为宫中失窃一事,下官也受了责罚。下官也是禀公办案。请大人见谅。”
“画又不是你偷的,他们骂你作甚。如此说来,本相倒是不得不与你做主了。”风姜笑了笑,一抖腕上的铁链。这女子腰间挂着的令牌,便可看出身份之贵重。
宁缺……何时能够这么信任一个人了?
“大人明知道下官不是那个意思。”陆仙儿想了想,要是不让眼前这个男子多些愁苦,只怕大家都不会好过,“您的义妹。那位萧夫人,正在相府上大吵大闹呢。”
“陆大人不说,下官都忘了。”风姜一阵头疼,还……还有个义妹呀。真让人头疼,还好没和萧逸弄出两个小外甥来。不然还真是难办。
“什么萧夫人,很快就是别人的夫人了。”风姜站起身,优雅地扯断系在手腕上的镣铐。
不必要的事,简单粗暴些便罢了。
“丞相……”陆仙儿惊得目瞪口呆。
“我想,该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了。再会了,陆大人。以后咱们的见面机会应当不少。太子那面本相自有话说,陆大人就不必操心了。”
风姜神色渐渐冷了下去,是喜,是悲?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罢。
继皇宫失窃之后,京城大案又出,京师禁军杀人一事,天还未亮,便已传得沸沸汤汤。凶手死不认罪,奈何人证物证俱在,说再多都是徒劳。
“此事可大可小。只恐民意汹汹。若本相为你筹谋。指挥又何以报本相呢?”
宫里太子的主意虽多,却不甚靠谱,远不如前太子。李指挥无奈,只得预备些礼品去找风姜。老皇帝日薄西山,而丞相年纪尚小。一朝泰山崩,这天下,说到底还是丞相的。一如……一如皇族宁氏……
“这人是皇太子的小舅子,杀不得。下官实在是无可奈何,如若大人肯见怜,下官,感激不尽。”
一杯酒下肚,风姜似乎微有醉态:“这皇太子殿下可是恨我入骨呀。人家毕竟是一国储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李指挥口头一诺,在下恐难信服。本相有一妹,与李指挥正当年。”
“可殿下他……”
不止太子,只怕他的主子,天下之主也会心存疑虑。
更何况,那秦氏,活脱脱儿的一只母老虎。只怕连十八衙的陆仙儿尚要惧她三分。
这种不要命的江湖人,最可怕。
风姜闻言冷笑道:“你惧得罪他,就不惧得罪我了?本相寻他的错处,还用得着刻意陷害?前些日子,江南水灾,巴巴地讨好老丈人,派去的那个安乐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怕过些日子,万民书就到了本相案头。”
“丞相,这可是千古的骂名啊。”李指挥明白,这个面上看起来和善无比的年轻人,可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他的野心,根本就不是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骂名,清名,自有后世来评。陛下仁善,将军还是先想想,此事若是教他知晓。将军你会有什么后果。”
李指挥一咬牙。行,这婚结就结。
“只是你若叫我背叛陛下,却是万万不能的。”
“好。既然是太子爷的小舅子,那就网开一面,杖八十,教他岭南走一遭吧。”
他辛辛苦苦为那秦氏弄死萧逸,可是让宁缺恨上了他。他虽然也挺高兴,不过怒斩皇亲这样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八十杖,可以活人,也可以死人呀丞相。”
李指挥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凑上来问道:“那人,究竟何处得罪了丞相。”
风姜起身笑道:“他呀,管事管得太宽了。和你一样,不懂分寸。上梁不正下梁歪。”
说罢,径自出门去了。
“恭喜主上大仇得报。”比起李指挥,还是通衍更听话些。懂得察言观色。虽说甜言如毒酒,但能让自己心里舒旦,却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风姜拍了拍那小和尚的肩膀,道:“好好干,保你青史留名。”
至于善名,恶名,却又很难说了。
世间事,本不就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