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着,便到了三更了。围在山下的兵士们圆睁着眼,把自家中军帐守卫得严严实实的。连个蚊子也不放进去。
姜和也不换夜行衣,也不蒙面,就那么慢慢悠悠地,一面拭剑,一面哼着小曲。说实在,他从未亲手取过他人的性命。何况这一次,他也没打算真的这样做。
行至敌军营前。几个小兵执着刀剑,瑟瑟发抖。火光在兵刃上跳跃着,一如他们的心。
“放心。朕要取的不是你们的命,你家主公呢?是让他出来呢?还是朕亲自去取。只是刀剑无眼,若是一不小心伤了诸位。断了只胳膊、剜了只眼什么的,还请大家耽待。”
围山的不过是个小诸侯,姓张,也是绿林出身,自有几分草莽气。
听得姜和如此说,一时之间便沉不住气了,朗声道:“要杀要剐,冲老子一个人来!你当你爷爷我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朕从不杀无名之辈。”
“你……”张五一时语塞,提了他那八十八斤的大刀,便向姜和砍来。
“哥哥不可造次!”
那张五本是使足了浑身的气力,此次忽听得不知什么人纵声一呼,力道急收,反把自己的腰给拧成麻花了。
“是哪位贤弟呀?”
张五心下自是不快,瓮声瓮气地喊道。
只见来人先向姜和跪下,道:“臣不从君命,此处先向陛下告罪。只是张五兄实乃天下豪杰。杀之,不义呀。”
姜和闻言笑道:“朕亦知张将军英雄,方才不过戏言。只是今日若不斗这一场,恐怕张将军也不肯心服啊。”
小说里头,收服猛将常见的乔段。虚伪得不能再虚伪了。
戴清闻言陪笑道:“张将军不过一时糊涂,陛下见笑了……”
“没什么好笑的。”姜和冷冷地回了一句,“今儿你到我面前糊涂一次,明儿你到我面前糊涂一次。那还有没有王法了?倒不如朕躲得你们远远儿的,也好落个清净。”
呸,你说得倒轻松。先时少帝便是太纵容你们这些江湖人了。
“张兄,快快向陛下陪礼。”戴清一看姜和神色冷淡,心下也自打起了鼓。毕竟,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那张五一时反应不过来,竟是怔在原地。良久,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你……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戴清一阵头疼,扯着他跪了下来,口中道:“我只说让你虚张声势,没说让你……”
“这件事,戴爱卿事先知道吗?”姜和失笑。他就说么,一个江湖人,将他的行踪把得如此之准。定是肚子里生了蛔虫,吃着里头,扒着外边。
“臣……臣请陛下处置,死而无憾……”
“拉倒吧。你想死早就死了。朕有三头六臂也拦不住你啊。”
话说得真好听!你敢摸着良心说你真的舍得死?这种人,姜和又不是没见过,上学的时候,有很多人都是其中之一。
“臣等也是为了陛下着想。难道在陛下眼里,你我兄弟之情就是如此的不可原谅。真是令人齿冷。”
“少来这套!兄弟二字,我承受不起。”昔有孔明挥泪斩马谡。含泪杀你全家的也有过不少。别总打亲情牌呀。亲兄弟还有相爱相杀的呢。
“知道什么叫兄弟吗?别总给兄弟添乱!”姜和还是按计划让步了。没办法,桃园结义三英雄,梁山一百单八将,又有哪个相交到白头?
于是乎,这件事便完美的解决了。奈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仗一打,便到了冬天。联盟各诸侯被迫撤兵,同时也传来了慕容熙称帝的消息。中原,真正成了北齐的天下。
大家可都是说好了的。谁先取了那燕鹏的首级,谁便是天下共主。
而慕容熙真的做到了。
至于怎么做到的呢?答案很简单,英雄难过美人关。陆仙儿既是北齐的皇后,又是巫族和慕容熙的枪。
慕容熙其实并非叶晓想得那么一无是处。
在城破的当夜,陆仙儿一袭红衣,踏着战场上将士们的骨,盈盈飘上城楼,华丽丽的一枪打出去。
天下,乃是百姓之天下。言犹在耳,却是物是人非……
对于陆仙儿而言当然没什么,似她这种死士,本身就不配拥有爱。慕容熙对她,也是这样……
当然,陆仙儿并不知道。燕鹏并没有死……
这一消息从北一直传到南。联盟乱了。楚皇冯亮听闻登时吐血而亡。他耗费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不就是为了当个天下共主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此时再想寻那个为他出谋划策的神秘女子,却发现对方早已不知所踪了。
历史总算是暂时步入了正轨。可姜和也不服气啊!
他们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却意外地卷入了这场对于穿越者的清洗运动,还要被迫按照写好的剧本,走向那悲惨的结局。
然则愿赌服输,慕容熙这个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还是要认的。
无奈之下,姜和只得又退回了西蜀。且安心练兵,若要一统天下,复仙乐朝曾经的荣光,只需时机恰当,随便寻个什么由头开战便是了。
想先时的少帝年轻气盛。并不知道,称帝,需要的是时间。而在这个众矢之的的位子上,则是最大的弱点。
便是唐玄宗,当过明君,创过盛世,最后不也是让人给逼了回宫吗?
在古代历史上,君权与相权,中央与地方,一直是两对不可分割的矛盾。
少帝先处理君权与相权的矛盾,如此委实不太明智。
早知如此,断不该让他如此早便称帝,怎么着也得当几年权臣呀!真是年轻气盛、年轻气盛。挖坑一时爽,填坑悔断肠。
“天哪,这游戏还要不要继续了?”姜和仰天长叹。
“先别急着退出,您要学着驾驭群臣。慢慢享受,帝王之乐。作为天子,需要威望不假,但同样需要敏锐果决,四两拨千斤。”
“怎么?想通了。”
姜和闻言,连眼也不待了抬。这人是谁,他不用看也知道。
“臣想通了。不知陛下呢?”
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