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杨里送任淼到家后,也舍不得把她叫醒,任由她还躺在自己的车里又小憩了会儿,直到身旁驶过一辆车,没点眼力劲儿的按响了喇叭才把任淼吓醒。
梅姐见林杨里把任淼从车上接下来,搀扶着往屋内走去,就没有再惊动其他人。把任淼放进卧室的床上,看着任淼的睡颜,依依不舍,一双眼睛很是拉丝。突然意识到这样看着她也是不合时宜,才向梅姐嘱咐道:“淼淼喝了些酒,麻烦今晚劳心照顾一下。”
“应该的,我会安排好的。”梅姐挺着大肚子确实不方便,只得安排其他人来,大概也是自己一手栽培的女佣。这时候梅姐心里还在想:不用他说,照顾好任淼也是自己的责任。不过淼淼与他走得太近,很难想象以后是否会受伤,毕竟他名声在外,实在不是很好。
看着林杨里走了,梅姐也安排好人手,准备回自己的卧室休息了。正转身,任淼突然醒了,口渴的想喝水。梅姐见状,赶忙到卧室外的小厅桌上倒水,任淼接过梅姐手上递来的温水咕咚咕咚喝不停。
喝完水人也清醒了不少,本来就没喝多少酒,这会儿只是困的,现下那么多水进了肚子,胃部一阵温暖,倒也不困了。
“糟糕,突然就没有困意了。”任淼皱着眉头可怜兮兮的望着梅姐说。
“要不我陪你会儿?”
“你困了就回去休息吧,这还怀孕着呢,不用陪我啦。”任淼觉得还是她的身体重要,也这么晚了,不要再留她。
“没事,反正我也不困,还要等着他下班呢。”梅姐口中的他便是自己的丈夫,目前也在翟家一个工厂里任职库管。
“他还没有下班吗,这么晚了。”任淼不是作为疑问句想要一个答案,她不太想去刨根问到底,她害怕会引起梅姐的不喜欢,搞得自己像是很八卦。
“嗯呢,说起来还是感谢翟家得信任,才能让我们衣食无忧,展现到自己的能力。现在大环境不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养家糊口比什么都好。”不知道梅姐怎么突然有些感慨。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一起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榕树下藏了一些小玩意。”梅姐突然说道。
其实任淼也早都忘记了,不想扫梅姐的兴,就说:“是啊,要不要明天挖出来?”
“可以啊,还挺怀念那些小宝贝。”
聊着聊着,梅姐老公也下班回来了,两人的聊天也随之结束。
两人约着第二天吃了午饭就开挖,小铲子啥的工具都准备好了。
废了一些功夫,一个铁罐饼干盒就破土而出,两人又合力铲走周边的泥土,终于拔了出来。当初放进去的时候还是崭新的没有一丝锈迹的饼干罐,现在已经锈迹斑斑,盒子周围的图画都被腐蚀的看不清了。
梅姐在地上铺上一个丝巾后这才打开盖子,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丝巾上。虽然没有尘土,可是这都过了几年,体制品和塑料品还有其他一些材质互相起作用,有些也变得有了斑驳锈迹。
任淼和梅姐仔细清理起来。
翻到一个铁制的小发夹,发夹上点缀了小碎钻和蝴蝶结,碎钻再也没有当年那么闪亮,蝴蝶结也不再那么栩栩如生。这是任淼那时最喜欢的一个物件,这个物件还是爸爸为数不多给自己的礼物,她想用这种方法永远保存起来。可是没成想,还是变得破旧了。
“这个小发卡当时放进来的时候你还非常不舍得呢。”梅姐打趣道。
“是啊,不过放进来也好,如果就放我身边的话,估计早就不见踪影了。”
人人都会喜新厌旧,人人都会对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给予漠视或者不屑。
梅姐点点头,又拿到一个还未开封,盛有液体的玻璃小瓶,应该是葡萄糖钙液的蓝色小瓶。这是梅姐放的。
原来当时,梅姐真的很讨厌喝这个东西,但总是被逼着喝,梅姐一直都在被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比如说继承家族的使命,留在翟家。
梅姐的愿望很简单,努力考上重点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说成为医生考进研究院,做一些有意义的实验或者研制出一种更厉害的抗癌药物。可从始至终,她的一生都在被控制和没有选择,唯一一个选择就是听从长辈家人的安排,上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毕业做什么。
她反抗,从来没有成功过。
蓝色玻璃瓶就是自己反抗失败的第一件产物,非常有纪念意义。
所以梅姐一边反抗一边又只能无奈的接受,还能怎么办呢?如果不顾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得来的是父母的冷漠对待,骂自己是白眼狼,恨自己不懂事,说不听话长大后一定会后悔的。
当年的梅姐一次又一次被她们打骂威胁,不听话就不要回这个家,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她下不了决心,最终只能妥协。或许她有时候心里在想:听话也是报复他们的一种方式。到了未来,如果过得不好,这都是因为听他们的话而做出的选择,或许那个时候就能责怪他们使之愧疚难当了。
从此梅姐就开始变得不再有自己的想法,不再有生命力,也不再对世间的一切都感到非常好奇。
“这是什么?”梅姐的思绪被任淼拉回来。
任淼手上是一枚戒指,儿童玩具戒指。“这是你的吗?”她问梅姐。
“这是你的。”
“我的吗?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任淼很是疑惑。
“你放进来的时候悄悄对我说这是你和那个男孩子结婚的戒指,一定要保存好。我问你男孩子是谁,你说要保密。”
随着梅姐的述说,任淼的思绪正在被极限拉扯,一段一段就像玻璃碎片,正在快速打乱重组,因为她也不记得那个小男孩到底是谁了。
“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算了,不想了。”任淼皱着眉头摇摇头,想摆脱头脑混乱,清醒一下。
“这是我去寺庙求来的护身符。”梅姐有些难过和失落,当年本来兴致勃勃冲刺高考,想着一定要考上那所重点大学,于是她悄悄跑去求了签和这个护身符,可还是事与愿违,不是考不上,而是不能去考。志愿不知为何居然被爸爸悄悄改掉,分数线高于那所重点大学,却被改成了K市一所无聊本科。
曾经的她刚开始还在疑惑这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甚至还怀疑到学校的老师同学,放最后知道是最亲爱的爸爸做出的事,梅姐伤心欲绝,想再次复读,却被拒绝的非常彻底,想也不要想,留在父母身边就是最好的选择!
“好像好多都是你的东西呢?”任淼翻看,自己的东西除了那个夹子和戒指,好像就没了。
还有一条小丝巾,白色透着青绿色,很是好看。不用多说这也是梅姐的东西。
丝巾是曾经最宠爱梅姐的祖母留下的,这是留给梅姐唯一的礼物。这条丝巾是祖母最喜欢的东西,虽然并不昂贵,但是已经是祖母不可或缺的。梅姐常常依偎在祖母身边,把玩着丝巾角,留给她也是祖母的希冀:梅姐能想起她、记着她。
祖母其实是唯一一个尊重梅姐的人,她赞同梅姐的自主选择,赞同梅姐对于一些事情独特的看法见解,也欣赏梅姐崇高的职业和理想,可是她却没能陪伴在梅姐身边,直到支持她实现梦想。
最后一件物品是梅姐的小本本。本子上应该是记录着那时她的心路旅程,开心烦恼生气郁闷失落暴躁,所有心情都被记录了下来,或许这个才是梅姐最想拿到的东西,当年幼稚的自己写下这些文字时是什么心情?现在成年后的自己也是成家之后的自己看到这些文字又是怎样的心情?
梅姐拿起小本子饶有兴趣的看起来,没有再理会任淼。或许她正在重新认识少时的自己,也或许她对从前的幼稚感到可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