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看过请柬,上面是请章府四爷明日赴宴,欢迎新镇长到任。
红枫镇上酒肆倒是有几家,若说规模也都不大,能摆上五六桌都算大馆子了。清源看到请柬上注明赴宴的地址是巡防队,看来王四这是要下血本了。
麟祺知道六子住进西厢房应该是“哥”的所为,可一想到六子身上散出那股子羊膻般的味道,心下还是有些恼火。
“哥,都说了我不喜欢那味道,怎么还叫六子住进这里来了。”麟祺放下手中的筷子,不满意的撅起嘴。
“你就安心用饭吧,指不定你和六子得接触一阵子呢,到时候可绝不能表现出来。”清源也是没办法。
“什么?还得接触一阵子?”麟祺瞬间提高了嗓音,这可是不行。
“小祖宗,你可小点声吧。”清源忙伸手捂住麟祺的嘴,弄得自己是一手的菜油。
清源把老爷的信拿给麟祺看,将自己所想也说了一遍。麟祺知道“哥”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自己不信任“哥”还能信任谁?只是委屈了自己的鼻子,实在不行的话,那就戴上面巾,虽说有些不雅,但终归能叫自己好受些不是?
下午和李安的一番对话,清源对他可是颇有微词。李安心性不成熟,倒不至于因和六子说了荤话,比了大小就是心性不成熟,而是置府中的规矩于不顾,这而立之年的人就是这样做事的?就拿自己亲历之事来说,不守规矩那绝对是要坏事的。
清源翻了个身,看着身边熟睡的麟祺,哎,这臭小子哪里知道自己的苦心?自己之所以会对六子多加关注,还不是拜他“所赐”。
六子平日里做事沉稳谨慎,虽有被李安激怒之嫌,也不能因一时恼怒就坏了规矩。或许——或许是自己更在意“规矩”二字之下的那种随机应变?自己之所以严厉要求小六子,绝不像老胡说的那样,只要稳妥的做好差事就行。
规矩是人定的,可既要保全规矩又能应对自如可是一种能力。六子与麟祺二人同龄,此一去前路未知,倘若自己恰逢不在他们身边,亦或途中出现什么变数,势必得有人尽全力护得麟祺的周全才可,六子定会守规矩的,可若应对突如其来的人与事又将会如何?由这么个孩子来保护麟祺,自己还真是放心不下。
清源微闭起双眼,轻轻叹口气。哎,“关心则乱”,对于麟祺身边之人自是要多加费心安排才可。
老胡在外院等着清源一起去赴宴,见四爷一身财主家儿子的装扮也是好笑。四爷本就年轻,这身扮相更是显得年少,若是说他才十七八也是可信的。
巡防队可是热闹的很。门前大红地毯两侧站满了等候新镇长的人。大门上悬挂着红色的条幅,院里院外张贴着欢迎裴立宗镇长到任的海报。清源一看,这可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陈举人、宋先生也全都在场。
院内正中不知何时立起一个杆子,上面悬挂着一面由红、黄、蓝、白、黑五色横条从上到下排列组成的五色旗。旗杆后面搭起个半身高的台子,上面也是满摆了各色鲜花。
随着一声“大家欢迎裴镇长”,就见一位身着灰色长袍,头顶白色礼帽的男子在王四的引领下走上了红毯。院内外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门前早已摆放多时的“二踢脚”也被点燃,咣咣咣,接连响了十二声;随着锣鼓唢呐声响起,在场的众人也开始不断鼓起掌来。清源看了眼怀表,此时正是上午九时。
清源看着院里三十多桌酒席已经坐满了人,便和老胡找了个把门边的位置站着。
台上的裴镇长五十左右,圆润的脸上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宣读了袁大总统的“告民众书”,随后又公布了王四就任奉天二十七师红枫镇巡防队队长一职,又命随从搬来新的军服、二十八把汉阳造步枪交与王队长。
本人姓裴名立宗,字庆恭,受中华民国政府、奉天直隶都督张锡銮指派,担任这红枫镇镇长一要职。望各位乡绅父老多多督促裴某,多多为红枫镇出谋划策,造福一方不仅是裴某之夙愿,亦是在座各位不可推脱之责任。
裴镇长摘下黑框眼镜,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王四在旁见状忙带头鼓起掌来。裴镇长满脸笑意,抬手轻点示意大家安静。
裴某作为镇长责无旁贷,不仅要保护镇上百姓的安全,更是要给红枫镇带来福祉,振兴富强才可叫百姓安居乐业。
现今国家处于变革时期,百业待兴,我等自是要大力支持政府决策。新时代下绝不可固步自封,国之繁荣昌盛指日可待。学习西洋人的新思想、新技术、新模式,用其所长来弥补现今之所缺。
从即日起,裴某自是要摒弃陋习,打开红枫镇封闭已久的大门,欢迎各界人士来此地经商办厂,尤其是欢迎美利坚、不列颠、日本国的商人来此。
这番话一下子引来台下众人满脸的狐疑,有几人还在那里窃窃私语起来。
裴镇长忽地提高嗓音,用力拍打着身前的桌子。大清朝二百多年使得华夏大地民不聊生。清政府思想腐朽不堪,贪生怕死之徒尤为主张和谈,使得甲午海战以惨烈收场;慈禧妖妇更是自不量力主动与十一国宣战,才致使八国联军多次进犯;卖国贼李鸿章更是不顾脸面,多次签署了不平等的丧权辱国之条约,将华夏四万万同胞置于水深火热之境地而不顾。
现新政府之建立,便是要让国人彻底与大清分隔开来,同胞们重新挺起胸膛做人。各位不要被清朝的旧观念、旧思想束缚住了手脚,要尊重事实,理性审视;那些鼓吹、散布西洋人之恶者就是在与新时代、新政府作对,妄图复辟腐朽大清之人必会受到历史的制裁。
一时间掌声不断,叫好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