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安离开芦安镇后,吕香儿除了跟柳妈去送货外,平时就钻到厨房,向柳妈学习厨艺去了。
日子过得很快,金秋送爽,桂魂已生,金黄点点,再过几月,年关将近,吕香儿到老宅即将两年。
“我们酿点桂花酒吧!“姚太太提议道。
于是,吕香儿会象机灵的猴子,站在木梯上,伸出小手,一串串地撸下点点金黄,姚太太已将一块白布铺于地面,柳妈干脆轻摇金桂,如下黄金雨,三人瞬成身披黄衫的花仙子,醇厚的桂香沁人心脾,此时,三人似乎没有主仆之分,就是沐浴花海中的三个女仙子。
采得一大袋金黄,柳妈指点着吕香儿选出无杂质新鲜的桂花,指导她如何酿桂花酒。
“柳妈,你与香儿先将它埋于桂花树下,吸取桂花土地的精华,如果老爷来过中秋,那就今年启封。如果不来,留一坛等着。”姚太太吩咐她们将装好坛的桂花酒埋入树下。。
于是,柳妈在桂树角落处挖好一个洞,万分小心地,与香儿合抱着将两个大瓷缸埋于地底下,柳妈掩好土,上面又摆放几盆花,静待佳酿。
转眼是中秋佳节,姚太太兴致盎然,她让柳妈去买回杏、桃、花生、瓜子、芝麻等一系列物品。
“老爷爱吃五仁烧饼,我们做一些吧!”姚太太吩咐道。
于是,吕香儿跟着柳妈学习,做了不少五仁烧饼。
“给那边送点去,让老爷尝尝。问问老爷能否过来过中秋?”姚云嘴里品尝着香气扑鼻的五仁烧饼,心里牵挂着新宅的老爷。
然而,柳妈带着香甜可口的烧饼去一趟新宅后,姚太太的脸色瞬间黯淡无光。柳妈原封不动地将烧饼带回老宅后,姚太太将自己关在房里,郁闷了几天,绝食了两天。
待姚太太能够进食,意味着她已经消化掉自己的不良情绪,整个老宅的人长吁一口气。
中秋之夜,以吕香儿为主厨,摆出一桌中秋晚宴。姚太太吩咐挖出桂花树下的一坛佳酿,她要就着美酒佳肴赏月。
一分付出一分收获!近两年时间,吕香儿已经将柳妈绝活全部收入囊中,芦安鸡、小炒黄牛肉、血鸭、酿豆腐等已是她能够摆得上台面的拿手菜了。
主仆几人围坐在一起,姚太太慢慢品尝着吕香儿做的拿手菜,缓缓将佳酿一饮而尽。
“太太,少喝点,桂花酒虽然可口但后劲足。”柳妈小心劝道,她知道姚太太心中的郁闷,她只不过在借酒浇愁。
“如此美景,怎能少了桂酿?”姚云指指空中那轮明月,脸上泛红。但她时不时看看吕香儿,沉思着,微笑着,似乎在看自己的作品一般。
一轮明月悬挂空中,如流水,绵绵潺潺。
深夜,微醺的姚太太倚在二楼的主卧窗口,仰望着,一滴清泪滑进眼眸。柳妈去新宅送烧饼时,不仅没有见到老爷,连新宅的门都未曾踏进。这就意味着,请老爷到老宅过中秋的话更没机会提。
“贱人,秋后的蚂蚱让你再蹦跶几日,老娘定会让你没有好日子过!”姚太太抠着窗框,暗骂着。
中秋过后,日子不紧不慢地过,转眼间,年关已近。
吕香儿掰着手指头算着谢一安回来的日期,谢一安回来后,她不仅有了玩伴,还可以继续跟他学习。
远在星都的谢一安也已归心似箭,他已有半年没有见到吕香儿。因而,期末考试一结束,他已经收拾好行李,马不停蹄地从星都回到芦安镇。
谢一安回到芦安镇后,扮着丑妆的吕香儿带着谢一安、桶子妈从鞭炮厂、糖果厂进货,然后,摆着地摊卖货。只不过,如今赚到的钱,有一半利润会分给谢一安,以备他下学期学费之用。
两人卖完货后,东厢房,谢一安仍然负责吕香儿的学习。
“香儿,我给你带了些书回来。”谢一安从他携带的书包里拿出他从星都带回来的几本书,安排香儿看书。不会的字,他会教她;不懂的地方,他还会教她。香儿看书的时候,他也会看书,看更厚的书。
东厢房里安静极了,静得都能听到两人轻微的呼吸声,静得翻动书页的声音都显得刺耳。有时,谢一安的眼睛看疲了,他会凝视着吕香儿,暗暗感叹,老天眷顾,让自己遇上如此美的小姑娘,那清秀精致的五官百看不厌。
书页,一面面地翻过,书上面的字符,跳动着,不断滑入两人的眼帘。两人静静地看着书,彼此不出声。
“一安,香儿,吃晚饭了”不知不觉,外面传来柳妈的叫声,原来她回来了,并且做了晚饭。
谢一安从星都读书回来后,姚太太心情很好,饭菜端上桌后,她让柳妈在门外候着,香儿与谢一安一起陪着姚太太就餐。姚太太想听听星都的见闻,当然 ,也想让吕香儿听听,孤陋寡闻的女孩终究不太好。
“一安,星都的局势怎么样?”姚太太用筷子拨拉着米粒,象征性地在嘴里咀嚼着,晚饭,她一向吃得很少。
“太太,目前外面很不太平!”谢一安将在星都的所见所闻告诉姚太太与吕香儿。
原来,外面一直在打仗,星都多次举行游行示威,反帝反封建,并且,全民在抵制洋货。
“如何抵制洋货?“姚太太颇感兴趣。
“商界发起,全民参与。不买,不卖,不用,洋货在中国没有市场,自然有助于我们国家经济的发展。”谢一安在星都学的是商科,对这些自然关心,老师也会常常提及到。
“面粉、洋油、洋布、纸烟、肥皂,这些也是洋货,难道全部抵制?”姚太太嗤之以鼻,不相信地说道。
“其实,这些洋货,女性用者居多,但星都女子,很佩服她们的勇气与胆识,她们纷纷发文,公开抵制洋货。据说,抵制洋货运动影响之广,连经常混迹于赌场里的混混们也知道要抽国产香烟了。”谢一安眼里放着光,以钦佩之心赞叹道。
“那些卖过洋货的老板们,不是很亏吗?”吕香儿脑袋里似装浆糊,她不明白,有现成的钱赚,竟然去抵制洋货?
“虽然在赚钱上会有点亏,但爱国之心不能亏。记得曾看过一张报纸,上面写着:中国人抵制洋货,是反对外国不公正及入侵的愤恨情绪在觉醒。我们中国人正在觉醒中!”谢一安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愤愤地,然而,又开心地说道。
吕香儿虽然仍然没有弄明白老板为何亏也要抵制洋货,但她第一次听到“爱国之心”这个词,受到谢一安情绪的感染,她似乎明白,有些东西是钱也买不到的,譬如,爱国之心。
“我们离星都如此之远,应该不会受到影响吧?”姚太太托腮凝视着两个孩子, 似乎在思考着。
“这股抵制之风早晚会吹过来的!”谢一安坚定地说道。
“太太,我们没有卖过洋货,肯定不会受到影响!”吕香儿也坚定地说道。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姚太太白了她一眼,不满地斥责道,“长长脑子,这段时间多跟一安学习!在星都上过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见多识广!”她微笑地看了谢一安一眼说道。
“谢谢太太,没有您的栽培,我是坐井之蛙。”谢一安恭敬地表达着对姚太太的感谢。
“一安,你从星都回来,也去拜见下老爷吧!不管他见不见你,我们这边的礼节一定要周到,免地有人说闲话!”姚太太轻描淡写地说道,“老爷也是在星都待过的人,你们一定有共同话语。”
“好的,太太,我明早过去请安后,再去摆摊。”谢一安立即回答道。
“不错,今天这餐饭吃得值了! “姚太太心满意足,她让香儿伺候自己,她要上二楼休息去了。
第二天,吕香儿跟着桶子妈到集市场后,谢一安已经等在集市场了。桶子妈离开后,谢一安轻声对吕香儿说道:“今早,我去给老爷请早安了。有幸见到老爷,将外面抵制洋货的运动说与老爷听了,老爷听了后,说他会考虑的。”
“为什么要说与老爷听?”虽然吕香儿与老爷素未谋面,但她很好奇。
“太太叫我遵循礼节拜见老爷,其实是让我将抵制洋货运动说与老爷听,让老爷有风险意识 。因为老爷的杂货铺中有些就是洋货。”谢一安解释道。
“原来如此!”吕香儿吐吐舌头,她意识到昨晚太太为何斥责自己了,自己的确失言了。看来,以后要慎言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