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主任第二天去省里开会走后，体改办的办公室里，大家按照领导的工作安排部署，都各顾各的忙活起来。起草着各自负责的工作任务思路、和企业承包改革方案。
山娃正对着办公桌上的搪瓷缸子呵气。玻璃窗外，县体改办的灰砖青瓦的厢房，在晨光里冻得发僵，办公室的暖气片嗡嗡响着，像只打盹的老黄牛。
他摩挲着泛黄的工业普查资料，指尖划过\"燕柳春白酒厂\"几个字，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酒厂蹲点时，老厂长李归林往他手里塞的那杯烫嘴的高粱酒，辛辣里带着粮食的幽香。
“国营企业——农机厂的张师傅该退休了吧？”他喃喃自语，回忆着工业普查工作期间的往事。他与张师傅在工业普查期间结下了深厚友情，让他时时牵挂。
钢笔尖在报表上洇开小团墨渍。十二项考核指标像十二块青砖，正一块块在他脑海里垒砌。当写到\"利润总额\"时，笔尖突然顿住——前年罐头厂亏损的数字突然从记忆里跳出来，财务科老李头当时红着眼睛翻账本的模样，比窗外的枯树枝还萧瑟。
日光从百叶窗斜切进来，在“不变价工业总产值指标”那行字上织出明暗相间的格子。山娃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忽然注意到天泉果汁厂的报表边缘沾着块褐色印记，像滴干涸的橙汁。他想起那是在工业普查期间，去厂里调研，女工们围在流水线旁分橘子，沾着果汁的手在报表上按出的指纹，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固定资产净增加值指标”，他念出这个词，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树干上钉着的\"安全生产\"木牌被风雪磨掉了漆，露出底下的木纹，像极了农机厂车间里那台老铣床的纹路。
回想着在去年秋天，他曾看见年轻工人趴在铣床上打盹，安全帽滚落在堆满铁屑的地面，阳光穿过天窗，在小伙子汗湿的后颈镀上一层金边。
当第十二个指标“新产品开发指标”写完时，暖气片的嗡鸣突然清晰起来。山娃放下钢笔，活动着僵硬的手指，看见自己在报表上投下的影子正笼罩着“职工人数”那栏。他忽然想起造纸厂的王会计说过的话：
“人数增长要踩着利润走，就像踩着石头过河，踩错一步就得湿鞋。”
此刻，窗外的阳光正爬上报表右上角，把“税金指标”四个字照得透亮，像枚金色的徽章。
暮色漫进办公室时，山娃终于勾完最后一个数据。搪瓷缸子里的茶早凉透了，他却觉得掌心发烫。十二项指标在纸上站成整齐的队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西天残留的晚霞像块揉皱的红布，轻轻盖在县政府大院的每个角落。山娃摸出烟盒，发现只剩最后一支。火柴擦燃的瞬间，他看见烟灰缸里积着的烟头，就像一个个跳跃的数字，他忽然想起何主任昨天说的话：
“这些数字不是死的，是企业的命脉。”火星在暮色中明灭，他望着远处县政府大院的灯光再次第亮起，像撒在夜空中的碎金子。
办公桌上，十二项指标在台灯下投出细长的影子，宛如十二根琴弦。山娃知道，当明天的阳光再次爬上这些文字时，它们就会变成叩开改革之门的钥匙。他裹紧棉袄走近暖气片，暖气片的余温还在，像谁留在墙上的掌心温度。
一天的紧张忙碌的新工作，新任务让他忘记了劳累，忘记了晚上下班的时间，终于勾勒出考核的指标数据，待明天再细致的推敲和完善，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了自己的家。。。。。。
清晨，一缕阳光冉冉升起，洒向了兴隆县山城的大街小巷，给寒冬带来了温暖。
山娃脚步匆匆，上班后走进了体改办的办公室，再次拿出了昔日的工业普查资料，查阅着汇总单位。然后进行着再次登记、整理和排列有序。
国营企业有化肥厂、造纸厂、罐头厂、食品厂、啤酒厂、燕柳春白酒厂、农机厂、木材加工厂，共计八大国营企业。
二轻企业有塑料厂、服装厂、印刷厂、金属制品厂，木器厂、天泉果汁厂，合计六个二轻企业。
山娃编制好了表格，一一登记着企业基本信息，又查阅着工业统计与工业普查相结合的重要指标，再次排列出十二项年度考核指标的明细表：
一、产品产量指标：这是一个工业企业最基本而且最重要的指标。不过，一个企业生产多个不同类的产品，还应该按分类计算出产品产量，然后再按照统一的单位计量，折合成标准的总产量。
二、不变价工业总产值指标，按照统计口径，规定在一定时期内，按照统一价格，再乘以产品产量的加和汇总，就得出了不变价工业总产值指标。在同一行业，具有一定的可比性。这也是考核企业的最重要指标之一。
三、现价工业总产值指标，按照统计口径，以现行销售价格，再乘以产品产量的加和汇总，就得出了现价工业总产值。虽然同行业因销售价格不统一，没有可比性，但考核企业的现行总产品价值，也是必不可少的考核指标之一。
四、企业销售总收入指标，是通过财务每月核算，累计全年的总收入汇总指标。在一年内，如果销售价不变，则与现价工业总产值指标数据一致。企业考核也是必不可少的指标之一。
五、企业总成本指标，这也是通过企业财务核算取得的、重要考核指标。在产品生产加工过程中、所产生的直接成本加上间接成本再加上所摊销各种费用，汇总合计所得出的指标。是考核企业控制总成本降低的重要指标。
六、企业利润总额指标，这是企业最关键最重要的考核指标。一个企业经营的好不好？最重要的是看利润的多少？是通过财务每月核算，收入减去成本和各种费用之后的最终结果。一年的累计汇总就形成了利润总额指标。
七、企业税金指标，是企业所有纳税的总和，包括产品税和企业所得税及其他税金，是考核企业对社会贡献大小的重要指标。
八、企业职工人数指标，是指企业增加或减少人数的绝对值，人数连年递增，说明企业规模不断扩大。佐证了企业发展重要指标。当然与企业利润指标有着一定的联系，必须是在利润不断增加的前提下，扩大人数增长。
九、企业工资总额指标，是考核企业职工收入的指标，在人数一定的基础上，工资总额增加才能显示出职工收入的增加。（还可以计算相对指标，人均工资增长率指标）。
十、企业固定资产净增加值指标，是考核企业后劲足不足的重要指标。固定资产原值减去累计折旧，显示出企业固定资产净增加值的大小和多少。
十一、企业安全指标，是考核企业安全文明生产的情况下重要指标，以保障企业在安全无事故的情况下正常生产（也可以用安全事故率相对指标考核）。
十二、企业新产品开发指标，是考核企业不断创新，不断发展的重要指标，每年至少要有一至三个新产品开发，推向市场。
山娃从众多的企业管理指标中，抽取了以上十二大项考核指标，就构成了一个企业管理的骨骼模型，画像指标，很直观，较为全面的反映了企业全貌。作为一个工业企业的法人代表厂长，承包考核指标，必不可少的这些最重要的指标。
再根据一个企业前三年的平均数，就形成了考核企业承包人厂长的基数，在承包期间，连年考核增长比率或有的指标下降比率，就构成了承包考核指标的数据。
山娃一边翻阅查看着工业普查资料，工业与劳资统计资料的三年数据，一边起草着承包考核指标数据，抽丝剥茧，终于有了企业承包数据雏形。
他长舒了一口气，搁笔望向窗外，寒冬里出现了温暖的阳光，撒向了人间，驱走了寒意。。。。。。
何主任开会回来了，带回来省里这次开会新的工业企业改制承包精神，承包选聘厂长原则没有变，具体流程做了规范调整。
第一、日期做了具体安排，到今年年末，国营工业企业完成至少三个试点单位，二轻工业企业至少完成一个试点单位。然后总结经验，明年一季度全面铺开，完成工商业、餐饮业和服务业的承包体制改革，时间紧任务重。
第二、在工作流程上，也做了具体部署，首先召开县各经济杠杆部门领导、组成的评委会成员，现任各企业法人代表厂长和副厂长宣传发动大会。大会可以邀请县人大、县政协、县委办等有关领导参加旁听。
第三、以县体改办制定“企业承包细则”，在大会上，作为重点宣讲材料。文件内容载明：承包宗旨：由过去的要你当厂长，改变为我要当厂长。承包人（厂长或负责人），不限区域、不限各行各业，不限行政管理单位，只要符合竞争承包人的基本条件，都可以报名参加竞聘上岗。
第四、招聘程序，竞聘承包人首先写出《承包方案答辩书》，提交到体改办审核通过后，由体改办牵头，组成经济杠杆部门领导作为评委会，然后再召开承包人竞聘大会，大会程序另定。最后由评委会决定承包人。
何主任带着省体改办的会议指示精神，回到了办公室，及时召开了会议，山娃做好了会议记录。
碰头会上，大家深刻领会了省里召开承包体制改革的会议精神。山娃拿出了何主任在去参加省体改办会议之前，布置他的工作任务，把承包考核十二大项指标一一列表，并根据工业普查资料，计算出了每个企业前三年的平均基础数据，在碰头会上提交给了何主任，何主任看了觉得抽取的考核指标合情、合理、合法，并在会议上做了反复讨论和修改；蕫绍良提出了先从国营工业企业化肥厂，作为第一轮承包试点，之后是食品厂和造纸厂，二轻工业企业以兴隆县塑料厂作为承包试点单位，之后是服装厂；梁知提出，国营商业以县百货商店作为第一轮承包试点单位，之后是五金建材商店。
研究讨论，通过了承包工作开展的方案流程如下：
一，在11月5日准备制定好《企业承包体制改革实施细则》，6日召开承包宣传动员大会；
二、在11月16至20日，选定国营工业企业兴隆县化肥厂、食品厂和造纸厂，组织承包招标竞聘答辩试点大会，落实承包人。
三、在11月27至30日， 选定二轻企业塑料厂和服装厂，组织承包招标竞聘答辩试点大会，落实承包人。
四、在12月份，在总结前两个承包试点基础上，再选定国营商业百货商店；五金建材商店；国营餐饮业大众饭店；二轻服务业理发店。四家试点企业组织承包招标竞聘试点大会，落实承包人。
就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承包招标竞聘承包人，在体改办领导组织下，有计划，有方案，有流程的有序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