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远山度过两个月的凄苦牢狱生活后,由皇帝亲自下旨,要善待魏王。所以之后他过的都不错,他被陆大人从天字号大牢,带到了一个装修简单的房间里,虽然还是被严加看管,可伙食和住的地方,和之前比较已经非常好。
甚至还有近卫每天给他梳头,固定时间给他换衣洗澡,衣食住行都被悉心照料,陆大人怕他无聊,还给他送来很多书籍阅读,给了他很大的体面。
最近段王爷正在研究金刚经,研究了个透彻,要是能出去的话,都能和得道方丈论法了。
伺候他的近卫有好几个,其中一个叫青山,二十多岁,英武挺拔,一看就是做过军人。
青山的工作,就是和两个侍卫对段远山进行十二个时辰的贴身监视。每天早晨给他送过热水,帮助他洗漱和保持个人卫生。吃过早饭就看着他看书作画,每人四个时辰轮岗。换洗衣服和吃食都有专人负责,要经过层层检查才会被送进去。
青山今天是下午的班,时间到了自有另一个人来换岗。
那换班的一到他就匆匆往家里赶,他最近刚刚成家,家里一个娇滴滴的大娘子正等着他呢,他都二十五岁了,妥妥的大龄青年。本来在沈时白身边做侍卫,因为办事不力被他调到军营里做了几个月的副官,家里人给他花了不少钱,动用了不少关系才把他重新调回京城。
他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父母还指望他回来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呢。
刚解决了工作的问题,就有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做媳妇,双喜临门,最近他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刚一进门,他就看到大娘子做好一桌丰盛的晚餐,正等着他回来吃饭呢。媳妇叫秋凌,才十八岁,是个瓜子脸大眼睛的美少女,温柔贤惠,做得一手好菜,是邻居家的远房亲戚,两人在正月十五的灯会上见了一面,郎有情妾有意,没过正月自家父母就张罗着给他们把婚事办了。
两人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两间房一个院子,门口还养着一条大黄狗,过两年大娘子再给他生一个大胖小子,他也终于能过上老婆孩个热炕头的生活。
吃着媳妇给炒的小菜,再喝两杯,月儿爬上树梢的时候,美人在怀,自然要做一些传宗接代的事情了,一阵巫山云雨后,小媳妇趴在他身上,娇喘吁吁的问他:“相公,你为什么会被从沈大人身边调走呀。”
青山迷迷糊糊的说:“还不是没办好差事。”
“什么差事?”
“他有个相好的情人,女儿骑马把人踹死了,让我去收尾,地上掉了一只鞋。。。”
秋凌的身体忍不住抖了抖。
“我一个远房亲戚说,她家有个大弟弟半夜出去打水,不见了,算算时间,跟你出事的时候差不多,不会这么巧,就是我那倒霉的亲戚吧。”
青山的鼾声响起,根本就没听到他媳妇的话。
黑夜中,那新媳妇的眼角悄悄滑落一滴泪水。
。。。。
东宫里的太子今天和佳人有约,他和一队侍卫,带着那美貌的名姬初北堂偷偷溜到城郊的庄子上踏青。他们几人先是坐车低调的走出城中心,再在郊外换乘骑着马,沿着官道奔下山坡,来到一处平坦的草地,入目全是一片郁郁葱葱。
际此仲春时节,漫山遍野的翠绿,阳光漫天,又有绝世美女作伴,太子不由心怀大开。
初北堂兴奋的一拍座骑来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而骑,不停说着话,美人的娇笑声不绝于耳。只见她眉眼带着笑,纤纤玉手指着一处小山峦道:“那里是着名的‘温泉山庄’,山上有株参天古树,山顶的温泉不管是饮用还是洗澡都非常好,不如我和太子来场比试,谁先到那古树,就算谁赢。”
赵何华兴奋的说:“好呀,到时堂堂可要和我一起泡温泉。”
今天的美女一身窄袖劲装,白衣胜雪,更衬得她美若桃花,秀美无伦。
初北堂给他媚态横生的一眼,长腿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娇笑像银铃般飘过来道:“那何华可要加油哩。”
赵何华被这美女千娇百媚的眼神看得心潮澎湃,紧跟其后驰出,后面几个亲卫不敢大意,一边纵马追赶,一边紧紧盯着两人。
太子从小就学习骑射,身下的马儿也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速度和耐力都是一流。
可他看着美人的窈窕身影,看着她欢快的回头跟他说话,竟然再没有争强好胜之心,他嘴角含笑,满脑子想的都是和喜欢之人温泉嬉水的戏码。身下的马儿远远跟着那美女的马尾,朝目的地轻松的奔跑。
赵何华脑子里走马观花般的想到很多,今早内侍给他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太后正在秘密主持他和瑶光郡主的婚事。
他听后不知是喜是忧,要是没有当初的宫宴巨变,父王没有病倒,魏王没有下狱,娶段雪瑶那就是雪中送炭,如虎添翼,自己求之不得。现在嘛,她父亲是阶下囚,大哥又是叛军首领,现在再和她成婚形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娶她好还是不娶她好。
初北堂驰入一片疏林,太子骑着马也紧跟其后闯入那片树林。
她的背影在疏林深处渐渐消失,像个梦般美丽,他正看的入神,忽然前方劲风袭来。
弩箭的破风声从他脸颊滑走,劲箭电射而过,射进了后面一个护卫的胸膛,那个护卫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跌落马下当场毙命。
赵何华吓得浑身汗毛竖起,他首先想到的是初北堂的安危,只见她的倩影早就看不到,似乎已经出了这片树林,他心里万分焦急,环顾一看,几个黑衣人从林中探出身影,他们应该是一直藏在这里。太子心挂爱人的安危,正想加速冲到前方去看一下,机括声响,又有几支劲箭射了过来。
他拔出宝剑格挡,身后的护卫也奔到了他的身边,一个护卫双腿控马,搭箭反击,一箭就射死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刺客。
风声响起,一支弩箭由左侧一棵最粗的大树后面射过来。
赵何华猛一闪身,弩箭贴着脸滑过,插在身后的树上,惊险至极。立即有两个护卫冲到大树那里,不等刺客再搭箭,他们已经把那黑衣人一箭贯胸。
赵何华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一夹马腹,打算快速穿过密林。
突然前面一条绳子毫无征兆的出现,身下的汗血宝马悲鸣一声,赵何华连人带马的跌倒在地,他一个前滚翻,借力滚了四五圈才停下,当时教骑射的师傅专门教过跌下马的时候要怎么应对,还特意训练了好几次,托师傅的福,这才让他在这危急时刻堪堪保住小命。
不等他从地上爬起来,足声传来,十几个黑衣人围上来,他把提前拿在手里的劲弩朝最前面一人射过去,那人应声倒地。
赵何华又唰的一声拔出宝剑御敌,他的身手一般,学的就是些花样子,练武之于他更像是强身健体,他看着那群凶狠的刺客,忍不住内心生出恐惧。
他心下一动,不如奋力拼搏,拖延时间等护卫过来,搏一线生机。
正当他和周围的黑衣人勉强过了几下,心里恐惧更盛的时候,后面的侍卫紧随而来,一人一箭干掉一半的敌人,赵何华心里又升起些希望,他快速决断,就地一滚,滚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刚一站定,才惊觉小臂一阵钻心的刺痛,刚刚太紧张没发现自己受伤,连衣服带血肉都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的冒出来。
他身上一阵白毛汗,头脑一阵惊恐的眩晕,心下暗叫不好,要是箭上有毒,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他顺着大树无力的坐下,树后一阵喊杀声不绝于耳,一片刀剑割破皮肉和男人的闷哼声此起彼伏。
赵何华过了最初的疼痛和慌乱后,反倒镇定下来。他忍不住探头瞥了一眼战场,只见几个蒙面人横七竖八的躺翻在地,未倒下的侍卫和敌人有七八个,正在一起混战,他最先看到自己的贴身侍卫统领田肖左冲右突,正杀得敌人人仰马翻。
他心里大定,密切的关注着战场。
田肖长得人高马大,剑法精妙绝伦,臂力惊人,以拙破巧,一剑斜挑把敌人的剑挑开,剑锋突变就毫不犹豫的抹了敌人的脖子。
几个护卫合力把其他几个刺客砍翻在地,最后一名刺客身手灵活,一看大势已去,正想溜走,被田肖掷出手中长剑,一剑贯穿胸口,那最后一个刺客跪倒在地,气绝当场。
正当众人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马蹄声响起,众人以为还有埋伏的敌人,纷纷举起武器准备迎敌,抬头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竟是去而复返的初北堂。
她吓的花容失色,翻身下马,朝着树后的太子扑过来,惊恐的泪水夺眶而出,她颤着声音问道:“何华,你没事吧!”
“啊!你受伤了。”她一看赵何华手上一片刺目的血迹,悲鸣一声,就哭出来。
赵何华本来心里很害怕,手臂还一片火辣辣的疼,可一看心上人哭的梨花带雨的,终是一阵不忍心,竟是强打精神反过来安慰她几句,“我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你莫哭,莫哭。”
初北堂哭了几声以后,反倒冷静下来,止住哭声,一边垂泪,一边撕下一片裙角,给他把伤口包扎了一下,就扶着他起来。
“这里危险,还是速速离开吧。”
众人把太子扶到马上,一行人狂奔而去,匆匆离开这处险地。
回到东宫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太医细细的给太子把伤口包扎妥当。
田肖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太医一走,田肖就跪在地上,看着太子诚恳的说:“今天的刺杀必是有内鬼泄露了殿下的行程,殿下要小心身边人!”
赵何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百感交集。
另一个府兵头领带着太子府的谋士钱良前来禀报,“禀太子,派人去查了,那些刺客都是军人出身,身手普通,兵器皆没有记号,府尹大人派好手去查了,应该是买凶杀人。”
“难道是姓金的动的手?”
钱良在一边摇头道:“不一定,假若太子遇害,人人都会以为是皇后动的手,那时朝政就要大乱了,她不会做这种破绽百出的事。”
田肖说道:“那会不会真的是皇后找人动的手,事后大可推脱说是有人陷害她。”
钱良沉吟一会儿才说:“应该不是皇后,她怎么会找一些生手做这种事情,留下把柄让人查到自己头上呢,最近她忙着和沈时白对付英龙华,应该不是她做的。”
赵何华呼出一口气,刚刚差点小命不保,还受了伤,要不是最近不太平,每次出府都带够了侍卫,说不定今天凶多吉少。
他后怕的说:“幸亏带够了高手,否则今天我已没有命在了。”
钱良说:“要知道是谁动的手,现在只要盯紧皇后那边,一定能揪出幕后黑手。”
田肖对钱良说:“他们好像并不想取太子性命,就连那不会武功的北堂姑娘都完好无损的去而复返,如果他们真想刺杀太子,又怎么只派些普通军人来进行刺杀呢。”
太子接口道:“今天的外出行程都有谁知道。”
田肖回道:“最近不太平,知道殿下行程的今天都跟着去了,还有……再就是北堂姑娘了。”
太子闭上眼睛,眼珠在眼皮底下转来转去。
过了半晌他才轻叹一声,说:“你们先下去吧。”
两人互看一眼,欲言又止,钱良轻轻摇了摇头,两人一起退下了。
不等太子好好躺着休息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他不悦的正想开口训斥一下来人,却见初北堂端着一碗药进来,莲步轻摇,婀娜多姿地来到赵何华身前,仰起美丽的俏脸打量他一会儿,温柔的说道:“何华,吃药了。”
太子一看美人那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全是不懂世事的纯真美态,心里对她的怀疑已经消减大半。甚至生出错怪了她,要加倍保护疼惜她的微妙感觉。
不会是她的,不会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