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7 点,创投所有人,公司集合!”
当这行字刚一发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但很快大家都纷纷回复道:“收到!”
“接下来我们要准备开始拉升股价了,这是事关公司未来最艰巨的任务,请大家齐心协力、全力以赴!”作为副总助的林海平继续尽职尽责的代替苏御在群中补充道。
康总也发出微信命令:“辛苦所有人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
群里再次响起一片回应声。
“+1”
“+1”
“……”
然而此时的苏御早已进入梦乡,对于这些回复一无所知……
可佘山别墅里,被康总拉进创投公司微信群的伊尹海上看着上面无数个“+1”,犹豫许久,才点了下去。
放下手机的伊尹海上,回到卧室里,因为这几日接连失眠,每晚都为她做着催眠治疗的张医生柔声对她说:“接下来,我要为你播放一曲《卡农》,听到音乐,你会渐渐沉入睡眠……”
“好。”
临闭上眼前,伊尹海上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看着床头的全家福照片:“希望今晚我能继续看见爸爸、妈妈还有海宴。”
“会的,好梦。”
张医生为她压好被子,轻声颔首。
……
夜色如墨,佘山别墅里。
当《卡农》优雅的钢琴变奏曲,混合着催眠器的金属蜂鸣声在房间中回荡。伊尹海上躺在治疗床上,逐渐眼神空洞,意识模糊。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所有的意识失去抵抗,仿佛被旋律渐渐带入了一个很深的梦境。
在梦中,她又回到了儿时那个曾经充满爱的小家。阳光透过欧式窗帘洒在地板上,母亲在厨房忙碌,外公坐在院子里时而翻阅报纸,时而修剪花草,而父亲从楼上的书房的窗户里不时朝她挥手。
“海上,走路当心点!”
五岁的她走路还不算特别平稳的跑进书房,扑进父亲的怀里,父亲放下钢笔,揉揉她的头发,笑着说:“海上,今天乖不乖?”
楼下,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温柔地喊道:“海上,快来吃早餐。”外公则在院子里喊:“囡囡,快来帮我浇花。”她跑过去,拿起水壶,小心翼翼地给每一朵花浇水,外公满意地点头,说:“我的囡囡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她的世界里。
每个人都围着她打转。
然而,随着有一天弟弟的降生,家庭的重心似乎发生了转变,每个人眼里似乎只剩下“弟弟”。
她被迫让出自己的玩具,让出自己的钢琴房,甚至让出父母外公的目光。母亲起初还是温柔地告诫她:“海上,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父亲也总是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她。
外公则说:“海上,你是姐姐,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弟弟,知道吗?”她想要努力做好,但弟弟总是哭闹,而她总是被指责。
“海上,你怎么又把弟弟弄伤了?”
妈妈和外公心疼的抱起弟弟。
她看着明明抢她玩具的弟弟哭的稀里哗啦,她却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是他先抢我的玩具。”
“你是姐姐,一个玩具而已,家里又不是买不起。你让一让你弟弟,会怎样?”
母亲苛责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外公也对她流露出失望的眼神。
于是她紧紧抓着哭泣不止的弟弟,站在一片青色的绿草地上,接受众人轮番的斥责,镜头一转,原本绿油油的草地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弃工厂,四周都是破败的墙壁和杂草。
她紧紧抓着弟弟的手,眼中变成了恐惧。
“你们要做什么?”
绑匪的粗暴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别动!小兔崽子们!”弟弟哭着依偎在她怀里,“姐姐,我怕!”
她强忍泪水,紧紧抱着幼小的弟弟,安慰他:“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就在这时,空旷废弃的工厂里,响起一阵电话铃声,绑匪接起电话,外公的声音从免提里传来,带着一丝急切和冷漠,让她心如刀绞:“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不要伤害我甄万山的孙子!”
“海宴,不要害怕,外公会救你们的!”
绑匪闻言像是供着金疙瘩一样供着弟弟。
还给他发糖吃,叫他乖乖的找父母要钱,要很多的钱,而她就像是多余的存在。
然后绑匪冷笑一声,将电话递给海宴:“让你外公听听你的声音。”海宴接过电话,哭泣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外公,救救我,我好怕……”
外公对他们说着:“海宴,乖,跟着姐姐,不要乱跑。”爸爸妈妈的声音也急切的传了出来,对她命令道:“海上,你一定要保护好弟弟,听见没有?”
“嗯……”
她心中一痛,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更加用力的牵起弟弟的小手:“我会的,爸爸妈妈。”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乎的是弟弟。
可就在这时,梦中传来一声巨响,原本通过铁桶成功脱逃的他们两个,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她的手,向后跑去。
她大喊:“海宴,不要!”
海宴高兴的捡起地上掉落的糖果:“姐姐,糖掉了!”可是这个时候,绑匪赶到了:“tmd,两个小兔崽子,敢跑!我打死你们!”
弟弟在混乱中被摔倒,头部撞在了墙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伊尹海上惊恐地喊着,但一切无济于事。
等警察和爸爸妈妈他们赶到的时候,弟弟已经出了意外,那批绑匪拿了钱却撕了票。
平安回到家中的她,没有迎来父母的喜悦。
父母都怪她为什么不乖乖的等她们和警察来营救,为什么要中途逃跑?
她无法解释,她当时到底怎么想的……
这些解释之于结果,并不重要。
客厅里,母亲坐在沙发上,从那天起就好像灵魂被弟弟海宴一起带去了地狱,“我的海宴,他还那么小,为什么死的是他?为什么……”
父亲一直安慰她。
外公脸上也一瞬间仿佛衰老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他们等我一会,就这一会,他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父亲轻声安慰:“淑雅,你要坚强,这只是一个意外。”
“没人知道绑匪会在这里等着。”
她颤巍巍的拉着妈妈的手。
“妈妈,你还有海上!”
可是妈妈只是憎恨的看着她,掐着她的肩膀,对她不断发出灵魂拷问:“我不是叫你好好照顾你弟弟,你为什么要松开他的手!”
“为什么?!!”
她说不出口:“我……我错了……妈妈!”
理智让爸爸拦着她不要发疯:“海上那么小,她怎么在绑匪当中照顾海宴?”
外公的声音更加冷漠而理性:“你们要振作起来,多生几个孩子,这样过几年,就好了,就能填补海宴在心里的空缺。”
伊尹海上只是一个人站在别墅的阴影里,心中满是被忽视的痛苦和愤怒无处出口。
她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成为佘山最调皮捣蛋的存在,可是他们只是理智的告诉她:“海上,你不可以这样,家里就剩你一个孩子了,偌大的海上集团以后就只能靠你了。你既要学会保护自己,也要学会以后管理公司。”
她努力学习,努力达到他们的要求和标准,但他们却仿佛完全无视她的存在,还把她送的远远的,送往一座一座的贵族封闭式学校。
明明她回来了。
可是谁都不在乎她!
还将她送的很远很远……
看到这些,站在阴影里的伊尹海上,像是看着一部部老电影,默默垂泪。
她的心也随着在孤独的海外求学中渐渐冰冷,直到五年前,苏御的闯入,像一道光,穿透了她黑暗的世界……而今,又将她再次打入黑暗的地狱。
这次,这个家。
彻底只剩她一人了……
……
无数心碎的梦境。
伴随着催眠器的蜂鸣声和倒数声,戛然而止。
伊尹海上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看着头顶的水晶灯。
张医生轻声问她:“睡的如何?”
明明心脏还留有余痛,伊尹海上却一如既往的摇头:“很好……谢谢。”
然后她起身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一个红色的丝绒盒,轻轻打开,一枚和苏御的蓝宝石胸针同款的红宝石胸针躺在里面,还有一张生日卡片夹在其中。
她没有打开卡片,而是走进更衣间,将胸针,学着苏御的样子,别在胸口处。
红色的光芒像血一样。
刺红了她的眼。
衬托她的肌肤更加苍白没有血色。
身边,张医生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精神状态,许久他开了一张单子,递给家庭护士:“小姐,我看你似乎还是睡的不太踏实,眼睛里还有血丝,要不我还是帮你开一些助眠抗精神焦虑的药物?同时,也为你定制一份营养餐送到公司。”
海上没有拒绝,她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
“就按你说的做吧!”
去公司前,她一个人走进母亲的病房。一进门,她便屏退所有护工。
整个房间,只剩下她们母女。
她缓缓走到母亲的床前,弯下腰来,动作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花瓣,小心翼翼地理顺妈妈鬓角那几缕微微凌乱的碎发,将它们别到耳后,接着,她又拿起一块柔软的毛巾,蘸湿温水后拧干,仔细地擦拭着母亲的双手和脸庞。
她现在很喜欢做这些事情。
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凝视着床上仿佛永远沉睡不醒的母亲,许久,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只见伊尹海上微微凑近甄淑雅,趴在她温热的胸口上,低声说着:“妈妈……你就这样永远陪在我身边,好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爱你,妈妈。”
“好梦。”
说完,她在母亲头顶落下一个吻,便起身关上房门,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