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被禁军抄没的消息，当天晚上就在整个上京城内传开，宋瑶竹拿起朱笔在一张纸上勾掉一个名字。
谢离危从她的身后环住她的腰，两人身躯贴在一起，耳鬓厮磨，在这样热的天气里，哪怕有冰块也显得十分黏腻。
宋瑶竹的长发用一根簪子盘在脑后，因着在自己的屋中，她穿的十分轻薄，轻纱之下只有一件襦裙，倒方便谢离危捣乱。
“你莫要乱来，我正在算账。”
她的小本本上记得可都是仇人的名字。
谢离危语气无辜：“阿姐怎么反打一耙？我乱来什么了？我不过是想抱抱阿姐，我在外面受了一日的委屈了。”
宋瑶竹心想，就你那翰林院里，大家都是七八品的小官儿，你一个王爷在里头，谁敢给你委屈受？还不是要风得风？
“谁敢给我们王爷委屈受？告诉妾身，妾身给你找场子去！”
谢离危对上她揶揄的目光，笑着托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哎！快将我放下来！”因为失重，她颇为害怕，下意识抱紧了谢离危，“别闹了，明日朝会说不定要闹翻了天。”
“那又与我们何干？我不过一个七品小官，整日同书籍打交道。”
宋瑶竹见他这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吧好吧，不过下一步是不是该看看兵部的情况了？”
之前丢失的那批弩似乎已经成了悬案，他们派了一个人去和崔茂生搞好关系，但崔茂生这人嘴巴非常紧，什么都没有透露。
而他的儿子崔琰，眼下是废人一人。
“我打算让曹直去兵部。”谢离危是这样想的。
成城势必会血洗上京城，到时候朝堂各部会空出不少位置来。比起那些什么时候都能做的文书工作，各部的差事才急着处理，到时候使点关系，将曹直塞到兵部去。
“好，不过你要安排好，莫让人有性命之忧。”曹直眼下已经哄得沈父高兴，同意将女儿嫁给他了。他已经休书回老家，请老家的长辈过来为自己下聘，等人来了之后，就可以走三书六礼的程序。
也许，明年这个时候，两人便是夫妻了。
想到又是一对壁人，宋瑶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笑什么呢？”谢离危凑到她的唇边轻啄了几下，然后将她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她的口中。
又是一番胡闹，翌日天光才放亮，皇宫大门一开，在朝为官的所有世家子弟都捧着自己的乌纱帽进宫，想以此作要挟，让皇上处置了成城。
宇文无极轻咳了几声，被李维扶着进了大殿。一进去，便看到不少臣子或是花白或是乌黑的头发，他冷笑了几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行了跪礼，等李维唱喝后平身。
但今日的李维迟迟没有开口，跪在地面上的臣子们不免心中疑惑。
“今日众爱卿有话要说，朕已经看到了你们的态度。”宇文无极轻咳几声，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不过，朕也有话要说。”
他话音才落下，李维便道：“带——罪臣尉迟宴进殿！”
尉迟宴便是靖安侯的大名，他被两个禁军架着胳膊拖进大殿，整个人神情呆滞，身上还带着连夜受讯的伤痕。
看到这样伤痕累累的尉迟宴，朝上的文官忍不住心中发寒，他们中大多数人只听到了靖安侯府被抄没的消息，但没有像王轩那样亲眼目睹。
如今亲眼看到这几乎不成人样的尉迟宴，他们恍然意识到“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并不是传说。
“昨日便有人想入宫为靖安侯府求情，朕没有见你们，因为你们不知道靖安侯府究竟犯了何事。”
宇文无极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旋即是宣王出列。
他宣判道：“尉迟宴为官期间，侵占良田万亩，欺压百姓，掠夺他人财物......”
跪着的官员们越听越觉得自己的膝盖疼——跪太久了。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一个靖安侯府怎么能犯这么的事情呢！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宣王才列举完他所犯的罪行。
就在众人以为自己可以起身的时候，听到宣王又开口道：“尉迟宴隐瞒窑岭矿山，私采黄金，违背《大陈律》第十条，其罪行当诛九族！”
听完最后一条罪行，和尉迟家结亲的官员当即吓得直起了身子，惊悚地看向尉迟宴。
“皇上！臣冤枉啊！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宇文无极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他们说话。但他们再不说，自己可就要被抄家了啊！
而王轩的大脑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
私藏金矿是诛九族的大罪，尉迟宴怎么敢的？他身子抖了一下，想到自己昨日还想为他求情。
其实并不是为他求情，是为整个世家。若是让成城将这个头开了，那以后世家必定夹着尾巴做人。
他想到过尉迟宴可能犯的各种罪，万万没有想到尉迟家会犯这样的死罪！
那可是金矿啊！这可关系着一个国的国运！他自己占着这个金矿想干什么！
王轩的脑袋懵懵的，有点转不动了。一边庆幸自己昨晚没有进宫，不然自己若是毫无顾忌地为尉迟宴说话，说不得自己现在也要被打上尉迟党的嫌疑！
另一边，他的心也坠到了谷底去，他意识到世家以后的路不会好走了。从宇文无极上位以来的所有作为，他就预料到，他们扶持的这个君主不会给他们想要的。但同时，他又是好看透的一个皇帝，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通过观察揣摩这个帝王，来规避风险，现在看来，是他高估了自己。
朝堂上，和尉迟家有姻亲关系的人家很快被拖了下去，原本喧闹的朝堂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过后，宇文无极开口道：“众卿家，可还有事启奏？“
众人沉默不言，各自垂首盯着自己的笏板，心想自己这事也不算大事，晚点写折子上也一样的。
如此沉默了一瞬后，李维宣布退朝。
下了朝，宇文无极难得的心里痛快了一把。
“哼，你今日可瞧见王轩的脸色了？朕可许久没见过他脸色这么丰富了！”
李维笑道：“首辅大人一向喜形不显于色，奴才也是第一次见到大人的表情如此丰富呢！”
主仆二人说笑着往乾坤殿而去，宇文无极叫柳佳词去清算赃款，这可是让国库大丰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