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年心头一凛,当即心头警醒。
平日里程堰虽然总是冷着脸,但松年知晓他面冷心不冷,都敢嬉皮笑脸地招惹他。
可凡事也有个度,程堰绝对不想在他和公主你侬我侬的时候,被人听了去。
松年咬了咬牙槽,一路上不敢再吭声,心中琢磨着侯爷会不会恼羞成怒揍他一顿。
马车回到平西侯府的时候,正是下午申时。
秦宜真被程堰扶着下马车的时候脸色还有些发红,低着头看自己的裙摆和绣花鞋,不大愿意抬头看人。
周管家前来迎接,却说了另一件事。
“午时过后,王家人便来看望王姨娘,属下让金嬷嬷将人请去了翠微院,也不知是说了什么,王姨娘又一次吐了血。”
“又吐血?”秦宜真皱眉,“请府医过去看过没?”
“胡先生看过了,也开了药,还说什么不宜大喜大悲,需得好生静养。”
周管家不好说当时胡先生一脸无语,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着,一个个的都是人没病心里有病。
秦宜真皱眉,觉得王仙容这样下去不行,估计这条小命都被折腾没了,她想了想,便看向程堰。
程堰触及她的目光,脸色微变,有些黑了:“你开口试试。”
秦宜真见他脸色不好,可见是极为不情愿,想了想只好作罢。
她是觉得王仙容有些可怜。
在嫁给程堰做妾这件事上,她过于固执,这两年小心思也有过一些,但也从来没害过人,没做下什么恶事。
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死去,实在是叫人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她于心不忍是她的事情,既然程堰厌恶极了王仙容,也不愿去看王仙容,她总不能强求。
世间的许多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她总不能以自己的立场去让别人宽恕去原谅。
以己之心,去慷他人之慨,这事情不妥。
“那我得了空闲自己去看看吧......”秦宜真有些犹豫,她怕她去了,王仙容估计要被气得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侯爷,公主,王家人来了之后便一直没走,就在府中等着公主和侯爷回来,说是有些事情要和公主和侯爷说说。”
“还没走?”程堰皱眉,“来的是什么人?”
“王夫人还有王姨娘的亲弟王公子,以及一位庶出的姑娘,王家五娘。”
“让他们回去。”程堰并不想和王家人掰扯,这掰扯来掰扯去,无非就是王仙容的事情,他不想听。
“这...王家人非要见到侯爷和公主再走。”
周管家也知晓程堰不想见他们,也请过他们离开,但王家人就是不走,要等程堰回来,周管家也没办法。
到底是名流世家王家人,其中一位还是家主夫人,多少也要给些颜面,总不能直接将人赶出门去。
若是真的赶了,指不定改日上朝,便不知有多少官员参程堰一本,这世间的学子也不知有多少为王家愤愤不平,辱骂程堰和秦宜真。
也是个麻烦。
程堰仔细一想,顿时也有些犹豫,最后对秦宜真道:“你先回春歇院,我去见见。”
“不,我要同你一起去。”秦宜真摇头,“我说过了,我要同你站在一起。”
她不想再做他养在后宅的金丝雀,她要同他站在一起,面对一切困苦。
程堰皱眉:“王家人并不好相与,尤其是那王夫人......”
大家氏族的当家主母,没几个是蠢的,也没几个是好惹的,他担心秦宜真这些年被护着太好,恐怕不是王夫人的对手。
秦宜真笑了笑:“你怕什么,我可是公主,若是她说的我不乐意,又不知该如何应对,便装作是听不懂就行了。”
程堰想想也行:“那就与我同去。”
虽说他确实不想她面对这些事情,但他也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她能自己应对也好,至少不会吃亏。
如此也好。
于是周管家在前面领路,将两人请去了外院主院的正厅。
彼时王家众人正厅中等着,一身雪青色缕金织锦对襟大袖衣裙的王夫人坐在主位右下首淡定地喝茶。
她左右边上各有两个侍女拿着团扇给她打扇子,在她的对面,正坐着一男一女。
那男子大约十七八岁,是王仙容的亲弟王从,女子大概是十五六岁,是王仙容的庶妹,王家五娘王娇容。
王娇容一袭桃红齐腰襦裙,肌肤赛雪,桃面柳眉,一双眼眸如柔婉得宛若一湖春水,确实也称得上‘娇容’二字。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众人齐齐转头往外面看去,正好瞧见程堰扶着秦宜真往屋里走来。
男子一身太师青袍服,头戴金冠,他身量欣长,五官冷峻,行走之时步履沉稳从容。
女子则是一袭海棠红云罗大袖衫,配以同色金绣牡丹百褶裙,行走之间,婀娜多姿,环佩叮当,似是风过枝头,吹得那海棠花盈盈微晃。
她面容虽然还有些青涩,但那张芙蓉牡丹一般的容色,却已是倾国倾城,就好似那诗文里说的‘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这一对男女,男子高大俊朗,女子美丽婀娜,瞧着便十分的相配......
王从错愕地愣着,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心跳都要跳出来了。
他先前恼怒于程堰一心只有这位公主,对于他阿姐的真心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但如今再看这位公主竟然这么美,似乎...似乎独宠佳人,也好似很有道理的样子。
程堰与秦宜真在主位上落座,王从被边上的王娇容扯了一下袖子,这才恍惚回神。
王夫人带着这一对儿女行礼:“臣妇拜见公主,公主万福,拜见侯爷。”
是的,拜见。
君臣之分,宛若一道天堑。
若只是程堰在此,王家主在朝为官,与程堰是同僚,虽程堰权势地位比较高,但只需行平辈之礼,微微行礼就是了。
可秦宜真在此,便要行君臣之礼,口称‘拜见’,自称‘臣’。
“王夫人无需多礼,请坐。”秦宜真微微颔首,面带笑意,“本宫今日进宫见母后去了,不知王夫人到来,让王夫人久候了。”
“公主客气,是臣妇来的不巧,也未曾提前递上拜帖。”王夫人落座,也含笑开口,“若有打扰之处,还请公主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