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老妇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我,似想向我扑过来。
秦君遥将我护在身后。
我不明白,她对我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的威胁,秦君遥为什么觉得我是处于弱势的。
她身上绑缚的麻绳似乎都快陷进了肉里,她近乎疯狂地嘶吼,“黄金羽……居然是黄金羽!她骗我!她骗我!!”
老妇忽而又大笑,几近失神后,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她不叫云十五,她是云家十五女,名叫云竹。”
她望着墨苔横生的橼,不笑了,不动了,沉默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影响了我,我突然就想吃颗糖。
我的八宝糖已经吃完了,喉咙里干得很,有些嗜血的念头。
贺十三娘上前,问:“谁骗了你?”
老妇没说话。
贺十三娘也不恼,继续又道:“云竹的尸身此刻就藏在太后的佛堂供桌底下。”
“什么?”老妇果然有了反应,又开始挣扎起来,“你说什么!”
“谁骗了你?”贺十三娘继续问。
这一回,老妇倒是很爽快地答了,“霍太后。”
贺十三娘吩咐红叶,“松开她,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带她去西楼。”
一旁的少年相当有眼色,见红叶一刀划开老妇身上的麻绳,赶紧道,“漂亮姐姐,你行行好,一并将我放出来吧。”
丹桂翻了个白眼:“放你出来,好继续坏咱们楼里的生意?幻月楼这个月挣两个钱全都是因为你,都赔出去了。”
少年气急败坏,“哎呀丹桂姐姐,我都说了我一定安分守己,你怎么是个死心眼儿啊!”他咋咋呼呼,“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会饿死的。”
丹桂翻了个白眼,“放心吧,饿不死的,每天十二个白面馒头,绝对不叫你饿着。”
“丹桂姐姐……”少年还算软的声音撒娇似的,“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我以后再给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
“谁信你。”
“是真的!”少年垂下头,整个人都耷拉了,“我姐姐去了。”
丹桂还有些不明白,“去哪儿了?”
“死了!她死了。”少年背着人群擦干眼角的一滴泪,“丹桂姐姐,你放我回去吧,我还要回去为她守孝。”
丹桂一时无言,“行吧,这次就放你出来,你如果敢骗我的话,你就死定了。”
“骗你干嘛呀?你爱信不信,哼。”少年虽然昂着头,注意力却是落在了丹桂手上的那把钥匙上。
秦君遥还在看我手上的烫伤,似乎并不打算管这个事情。
“伤得很重。”秦君遥突然说。
我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也垂眸看着我的手,实在不能想象就这点伤,要如何夸大其词,才会是‘伤得很重’。
“嫊嫊,我能做些什么,能让你快些好起来?”他收着声音,调子很模糊,我其实听得并不明确,他究竟是不是在叫我嫊嫊。
我抬眼看他,他看我的眼神,我此前从未见过。这一刻,我并不能感知到他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血。”我说,“你的血。”
我其实并不清楚这么做能不能好起来,我是第一个被巫术复活的人,没有人教我怎么做一个活死人。
若是山月台还在的话,我能翻阅典籍,点长生香询问东陵的列祖列宗。
哪像现在,举步维艰。
我突然闻到一阵很香的味道。
不是酒也不是糖。
我这才注意到秦君遥割破了手指,一脸淡然地将指尖放在我的唇边。
他的血比以往我闻到所有人的血都要香。
我有些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秦君遥道,“我说了,想让你快些好起来。”
我推开他的手,暗骂了一句,“有病。”
神奇的一幕在此刻发生。
他的血粘在了我那只受伤的手掌上,瞬息之间我手上的伤口就愈合了。
我呆住了。
人血能让我提起精神,我是知道的。可我从未想过竟还能治疗我的伤口。
我不是怪物,我是恶鬼。
那个将我复活的人,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是单纯地想让我活着,还是想借着东陵国师的手倾覆天下。
自我醒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可每当我越了解自己一点,我就越恐惧,想法也乱七八糟,总是理不清什么头绪出来。
我不想这样,我不要这样。
我想找人求救,可没有人能够救我。
“嫊嫊?”
迷茫之中,我听到有人在叫。
是秦君遥。
他见我长时间没有反应,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原本“嫊嫊”二字还是含糊带过,这会儿反倒是一声比一声清透。
他一下就将我从迷茫中拉了出来。
我最近越来越容易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所影响,我生前并不是什么伤春悲愁的性子,没道理死后还这般多愁善感。
我需得找时间回一趟青州,我的行宫里虽然没有山月台里的典籍丰富,却也有不少记载巫术卷轴,怎么也能找到一些关于活死人的蛛丝马迹。
回过神来时,地牢之中就只剩下我们两。
“十三呢?”
“带人上去了。”秦君遥指尖划开的口子有寸长,他用布带随意缠了缠了事。
我再一次承他的情,有些担心日后亏欠他的多了,便再也还不上了。
西楼较为僻静,也不会有生人过来。
那婆子安静了许多,不再闹骂。
她只是一直强调,“你们帮我将云竹带回来,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你先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帮你盗尸。”贺十三娘寸步不让,在为人处世这方面,我的确是不如她。
“我要先见到云竹,才会告诉你们。否则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半个字。”
贺十三娘无所谓地道:“你爱说不说,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要不是因为笑靥一案牵扯云竹,谁会在乎一个早已死去二十几年的人究竟因何而死。”
老妇咬着牙,却没有出声。
“就算你什么都不说,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贺十三娘道,“可你的那个云竹就惨了,说不定太后哪天心情不好,一把火就给烧了。”
那婆子内心挣扎了许久,才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贺十三娘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既然愿意说了,那就先从你的身份讲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