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医院,依旧是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渗透到每一个角落,紧紧包围着白折的感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药水味,混合着消毒剂特有的腐蚀性气息,每一口呼吸都像是被层层薄膜裹住,令人有些窒息,却又无可奈何。
阳光从窗外倾泻进来,洒在白色的床单上,折射出微弱的金色光晕。
那光辉在空中游走,悠然地照亮了病房内的角落。
白折睁开眼,静静地凝视着天花板,眼中没有惊慌,也没有躁动,反而是一种奇异的安宁感。
几千年的征战和阴谋算计似乎在这一刻都已经远离了他。
那些纷繁复杂的虚妄、那一场场惨烈的战争、那无尽的神只与魔力,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毫不重要,仿佛身心都被时间凝固,所有的复杂与沉重被一层薄薄的隔膜包裹着,轻轻地与他告别。
他轻轻抬起手臂,触感依旧有些麻木,但那种异常熟悉的“虚无感”让他感到格外安定。
多少次在黑暗中穿梭,多少次在无尽的未知中挣扎,他已经习惯了那种永远不见天日的孤独与痛苦。
可如今,他似乎突然不再渴望那种永远穿梭于多重位面的绝望战斗。
“偶尔回老家,享受一下平静生活,也不错。”白折轻轻喃喃,低声笑了笑。
然而,片刻的平静被突如其来的喧闹打破,白折的眉头微微皱起。
病房的门砰然被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脚步凌乱,气息杂乱,带着急切又压抑的情绪。
空气中混杂着不同的气味——沾染着粉笔灰的西装布料味、药水的消毒味,还有一种属于青春期学生的汗味,掺杂着未干的泪水的酸涩气息。
“白折,你终于醒了!”
“你昏迷了这么久,吓死我们了!”
“医生说你脑电波异常,我们还以为……”
“班里都给你写了卡片,等会儿给你看!”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李浩!咱们一起逃过课的!”
声音此起彼伏,七嘴八舌地交错在一起,仿佛要把白折从沉静的思绪里生生拽出来。
他微微抬眸,视线穿过一张张带着担忧的脸孔,最后落在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身上。
班主任的西装领带歪到锁骨,显然是急急忙忙赶来的,眼底的血丝昭示着连夜的操劳。
他的手习惯性地插在裤兜里,却又焦躁地攥紧成拳,仿佛还在适应从焦虑到轻松的情绪转变。
而在他身侧,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红肿着双眼,泪水将睫毛黏在一起,显得狼狈又柔弱。
她的手指攥着衣角,嘴唇颤抖,似乎还有话想说,却终究只是吸了吸鼻子,哽咽地低下头。
“白折,这是你同桌林小雨。”班主任将她往前推了一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救护车来之前,是她给你做的急救。”
白折的目光落在林小雨的手上,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指纤细而苍白,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在紧紧抓住某种虚无的依靠。
一时间,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白折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白折沉默了一瞬,随即低垂下头,碎发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冷笑。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却又恰到好处地带着一丝虚弱:“……谢谢。”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的脊背骤然一僵,后颈的汗毛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抚过,骤然竖起,一种被窥视、被操控的异样感猛然涌上心头。
窗外的阳光,偏移了十五度。
白折的心脏蓦然一沉,指尖不易察觉地收紧。
古魔在调整场景参数。
护士刚刚推门进来,手里握着一支透明的注射器,针尖折射出冷白的光。
白折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冰冷,他猛地抓住床栏,指节泛白,掌心瞬间浮现出对称的压痕。
看来这个世界的物质构成比想象中稳固……
“我想去洗手间。”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却不容置疑。
护士一怔,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医生。
医生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像是在思考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护士叹了口气,放下注射器,转身去推轮椅。
白折松开栏杆,轻轻甩了甩手指,指尖的麻木感渐渐消散。
他的视线扫过病房一角的药柜,余光捕捉到那支未曾使用的镇静剂,液体晃动间泛起涟漪,就像是某种警示。
白折的目光微微一沉,嘴角几乎不可察地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当轮椅碾过走廊的地砖时,他默数着天花板上每一个监控探头的位置,呼吸随着地面细微的震动而调整节奏。
第七个。
当第七个摄像头掠过他的视野时,一道细微而不合时宜的红光一闪而过。
白折的瞳孔微微一缩,心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放缓了一拍。
他几乎是没有丝毫停顿地偏过头,目光穿过护士的肩膀,望向尽头的消防栓。
“啊——”
轮椅毫无征兆地偏离轨迹,砰地一声巨响,直直撞上了红色的消防箱!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走廊里炸开,警铃瞬间尖锐地鸣响起来。
护士惊叫一声,匆忙蹲下身查看,医生也猛地一怔,紧接着一群人迅速围拢过来,惊慌失措地询问情况。
一时间,病房门外变得混乱不堪。
白折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