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将户籍文书收好,起身,前往福寿园。
“大夫人来了。”
小丫鬟通传一声,给月瑶引路。
林氏正在园子里听曲儿,月瑶走到林氏身边坐下:“娘。”
“怎么这个时候有空来?我听说这几日你那香铺里生意挺忙的。”
月瑶犹豫一下,才道:“娘,我有件事想与您说。”
“什么事儿啊?”林氏难得瞧着她这么郑重的样子,知道必定是要紧事,神色也严肃了几分。
“我想回宜州。”
林氏瞪大了眼睛:“好端端的怎要回宜州?”
宜州是月瑶的娘家,两年前,她千难万险才从那逃出来。
月瑶紧抿着唇:“那毕竟是我故乡,我爹娘也葬在宜州,我总想着回去看看,如今我也会做香铺生意,也可以自力更生。”
林氏叹了一声:“说到底,你还是不愿留在侯府。”
月瑶垂下眸子,声音发涩:“我也想侍奉在娘的身边,为夫君守孝,如今本不该离开吧,可是……”
林氏拍拍她的手:“我明白,你进凌家两年了,你这孩子的性子我还能不知道?你最孝顺懂事了。”
月瑶眼睛泛红:“娘。”
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嫁到凌家,夫君爱重她,婆母也拿她当亲女儿一般疼爱,这是她如今唯一的家,她又怎舍得轻易离开?
可她明白,倘若不离开,往后东窗事发,她和凌家的这点情分也要消磨干净了。
这对她来说,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你想去便去吧,大郎临走前,其实嘱咐过我,说你若是想离开,也莫要阻拦,娘虽说不舍,却也记得大郎的遗言。”林氏语重心长。
“多谢娘。”
林氏将她抱在怀里:“不然我让三郎陪你回去一趟,好歹给你撑腰,免得你受委屈。”
月瑶忙摇头:“这倒不必,三弟秋闱在即,如今一心科考怎能因我懈怠?娘,这件事我不想惊动大家,如今三弟科考,侯爷也在外面剿匪,我想离开的事,也只和娘说,娘就别声张了。”
林氏皱着眉:“那你自己一个人去宜州?”
“自然不是,我如今有熟识的商队正好也是去宜州行商,可带我一同去,便是我之前与娘说起过的吴大娘子。”月瑶说的半真半假。
林氏从来是不管事的,听着这安排倒是也没觉得不妥,便点了头:“那便好。”
-
莫府。
“老爷。”墨池躬着腰走进来。
“何事?”莫世康躺在摇椅里,两个美婢正在侍奉他,一个给他按摩太阳穴,一个在旁边打着扇子,十分惬意。
墨池如实道:“小的今儿发现一件怪事,三少爷身边的书琴最近忙里忙外的不知道忙什么,小的今儿便故意去跟他套话,谁知他闪闪躲躲的,什么也不透露,抱着个包袱,不小心落在地上,小的看到里面有个户籍文书,叫林芸,像是个女人的。”
莫世康狐疑的睁开眼:“女人?”
关于他这个三儿子的品性,他倒是了解的,房里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从来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女人。
墨池谨慎的道:“小的瞧着,三少爷像是要带着这个女人去定州。”
莫世康咂摸着:“一个女人,至于这么遮遮掩掩?”
他又想起半月前,凌骁临走前和他叮嘱的话,让他盯着莫子谦。
当初分明是凌骁自己亲口发话救莫子谦出诏狱的,现在却又百般提防,实在古怪。
但莫世康最擅长逢迎,察言观色是基本功,如今旁人不知,可他却清楚,莫家的生死全在凌骁一念之间,他不得不抱紧这条大腿。
丁点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
莫世康想了想,便起身,走到书案前,将已经写好了一封书信拆开,又在末尾再添了一句话。
随后将信封好,然后递给墨池:“这信立刻送到定州。”
墨池忙接过来:“是。”
“走官驿,打点一些银钱,提醒他们是给凌侯的密信。”
官驿自然是比寻常信使快上至少一倍的,因为隔一个驿站就会换人换马昼夜不息的传信,而送给凌侯的信,他们自然会更重视些。
七日后,定州。
军队已经安营扎寨,一片白茫茫的大帐,巡逻的士兵不时的穿梭其中,气氛剑拔弩张。
最当中的主帐内,一块沙盘摆在正中,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一身黑甲,马尾高束,冷肃的盯着眼前的沙盘。
帐篷帘子被掀开,一道阳光洒进来,正好勾勒着他半边冷峻的容颜。
“末将参见侯爷。”罗将军等五个军队首领进来,抱拳跪地行礼。
凌骁没有抬眼:“免礼。”
“多谢侯爷。”
“莲花教那边占据了灵山,你们久攻不下,是何缘由?”
凌骁前几日刚到定州,定州的地方官员早就开始剿匪,却一直未能攻下。
“回禀侯爷,这灵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而这莲花教又擅伪装,在山中设置许多机关,利用无辜百姓做盾牌,阴招尽使,即便是强攻也难以攻破,所以才迟迟没有进展。”
凌骁声音冷淡:“灵山险峻,他们占山为王,又熟悉地形,强攻并不占优势。”
“那依侯爷所见……”
凌骁弯腰,双手撑在沙盘边,眼神看着灵山的某一个地点,眼神多了几分玩味:“不急,先耗着,如今他们也早知道朝廷派兵前来围剿,必定比我们急。”
先耗一耗心神,再一击即中!
“侯爷英明!”
随后又商议了半个时辰,这些首领给凌骁详细介绍了灵山的情况,还有莲花教如今的重要成员。
半个时辰后,商议结束,天色也擦黑了,罗将军等人退下。
剑霜这才掀开帘子走进来:“侯爷。”
凌骁还在翻看军文,头也没抬:“何事?”
“京中来信了。”
“拿来。”
剑霜将信送上,凌骁接过了信,靠回椅背里,随意的看了看。
三封信,一封是赤影送来的,一封是莫世康写的,还有一封是季淮竹的。
他将另外两封放一边,拆赤影的。
信倒是挺厚实,足足两页纸,全是流水账。
七月十二,辰时,夫人前往福寿园给老夫人请安,陪老夫人用早膳,然后回香室制香,午时用午膳,之后午睡半个时辰,又回香室制香,酉时听管家汇报事宜,之后用晚膳,然后就寝。
七月十三,辰时一刻,给老夫人请安,用早膳,制香,午睡,制香,晚膳,睡觉。
七月十四……
凌骁眉头微蹙,她怎么成天都是这些事?
足足半个月的行程,除了制香就是在家睡觉,寸步不出还真能在家呆得住。
之前他在家的时候她恨不能一天出八次门。
凌骁三两下看完了,有些不满的将信丢回桌上:“写了足足两页的废话。”
剑霜讪笑:“赤影说,夫人的确不出门,每天行踪单调,没什么新鲜的。”
他又连忙补充道:“之前侯爷不是叮嘱夫人让夫人在家安心等您回去?夫人想必是记在心里了,所以才不愿出门,安分守己的在家待着。”
凌骁冷哼:“她能有这么听话?”
“夫人心里有侯爷,自然是把侯爷的话奉为圣旨的。”
凌骁压了压微扬的唇角,心情又愉悦了几分。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另外一封信,是莫世康送来的。
莫家不值一提,但莫世康如今帮陈家做事,他还指着钓陈相这条大鱼。
而且,莫子谦也不能不防。
凌骁随意的拆开信,一目十行的扫过去,他如今离京了,陈家倒是小动作频频,但也没什么大事。
而当他视线扫到最后一行字。
——“莫子谦近日帮一个叫‘林芸’的女人办了户籍文书,似乎打算带她同去林州。”
他眸中散漫的笑意消散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