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哥儿你来看,这乌鸡如何。”
快到午时,郭娘子手拿一只乌鸡,在施家食肆的后门扯着嗓子喊施益丰。
郭娘子一般都是每日清晨去施家食肆送豆皮。
她也没有想到,当初一时仗义执言,竟然换来了个大主顾。
施家食肆卖得最好的就是素火腿,索性单开了一个小窗,每日售卖。
便是不去食肆吃东西的,也时常买几个带走,到家切了就是一道菜。
豆皮做的,普通百姓家也吃得起,吃起来还是火腿味儿。
施家食肆的豆皮都是郭娘子每日做好新鲜的,直接送来。
今日郭娘子是去集市上买黄豆的。
见一个小贩笼里有十来只乌鸡,想着施益丰近来隔两日就要找着买,给了小贩订银,赶紧来让施益丰瞧。
施益丰见郭娘子手中的乌鸡紫冠、缨头、绿耳,纯白丝毛、健壮而肥,十分满意。
“婶子是何处买来的,可还有?我想多买几只家去养着。”
“我去的时候人家才刚挑着笼子来,我怕一会儿卖完了,直接全订下来了。”
郭娘子笑声爽朗。
想给施家供豆皮的商户不少,价格也压得很低。
可施益丰发话,施家食肆的豆皮只从郭娘子处进货,郭娘子不是知恩不报之人,记着他的好。
“那就多谢婶子了。”
施益丰说着问明了价格,接过乌鸡就要给钱,郭娘子推辞。
“你家那样照顾我的生意,我这腿也多亏你家娘子给治。几只鸡婶子还请得起。”
“一码归一码,婶子若是如此,我以后可不敢再有事麻烦婶子了。”
施益丰将银两塞给郭娘子,“婶子帮我留意着,若还有这样好的乌鸡,有多少我收多少。”
英莲每月行经腹痛难忍,定要吃药调理。
从向老那儿,施益丰得来了个乌鸡食疗方,专治妇人痛经的。
这才四处寻上好的乌鸡。
又怕英莲喝腻了,多问出了几个方子,每日换着样的炖汤给英莲喝。
英莲从香铺到家时就见院中搭了个鸡舍,一只只雪白的乌鸡在其中散步。
“莲儿回来了?”
柳氏拿着一个盆儿,准备给乌鸡喂吃食。
还嘱咐英莲,“这乌鸡不能喂生米和稻谷,需得用粥拌糠,每日喂上一两次就够了。”
英莲口中应了,上前想要接过柳氏手中的饭盆。
柳氏摆手,“你累了一天了,快去歇歇,丰儿在灶房炖汤呢。等我们走了,有的你忙呢。”
见儿子与英莲成亲已有三个月,食肆与香铺子也开得平稳。
柳氏与施元寿准备明日回京,家中生意虽有掌柜和二儿子看着。可老二到底还小,他们也不放心。
与英莲和施益丰商量了,带来的丫鬟跟小厮也一并带回去,他们若想人伺候,在当地买就是。
丫鬟和小厮都是京城人,没的让人家骨肉分离的道理。
三天前,家里就忙忙碌碌地收拾回京要带的东西。
施家在京城做生意,往来的朋友多。
出来这么久自是要带些土仪,即便一家带一点,加起来也不少。
吃饭时柳氏还不停地叮嘱小两口。
本来觉得什么都说完了的,想到第二日上午就该离开了,又发现这也没说、那也没说的。
英莲也颇舍不得柳氏。
原本成亲之前心中还是惴惴的,即便幼时柳氏待她极好。
可是成了人家媳妇儿自然不同,婆媳之间的相处自来不易。
小心谨慎了些日子,柳氏也没有任何要磋磨英莲的意思。
凡有好东西都是紧着英莲的。
英莲这才自在了些,到后来就与在家中无异了。
“原本是说待我们走了,你爹娘好搬来的。可是亲家老爷偏偏不愿。”柳氏说着盛了一碗乌鸡汤给英莲。
施元寿当时买院子时,就计划好了甄家二老的住处。
可甄士隐在槐县教书,觉得来往不便,不愿搬来。
“反正也不远,我和英莲多去看看岳丈、岳母就是。娘你尝尝今天的汤。”
施益丰将汤碗捧给柳氏,被柳氏推去了施元寿那里。
“天天乌鸡乌鸡的,我早喝烦了。也就莲儿能忍得了你。”
英莲捂着嘴笑。
施益丰认死理,知道乌鸡对她身子好,就顿顿乌鸡。
她感念他的一片心意,即便腻了也不说,柳氏可不愿委屈了自己。
施益丰“啧”了一声,“怪道爹不愿做饭呢,娘您也忒挑剔了些。”
看着施家三口其乐融融,英莲不由得思及往后之事。
他们在南琼开了食肆与香铺子,是甄士隐表示即便大赦也不想离开的缘故。
直说去到别处,还不如在槐县教书自在。
可如此一来,施益丰与爹娘就得骨肉分离了。
英莲摇摇头,反正想也没用,不如不想。
说不定到时候甄士隐又想去京城了呢。
明明是已经想好了夸赞乌鸡汤的话。
爱喝不爱喝的,施益丰是为她好,她自然不吝惜赞他。
可英莲端起碗来就一阵恶心,乌鸡汤的味道让她直反胃。
放下碗跑去屋外干呕了一阵子,什么也没呕出来。
施益丰匆忙去看,“娘子你怎么了?”
柳氏与施元寿对视一眼,面上皆有喜色。
英莲学医多时,自然也有猜测,用帕子拭了拭唇,右手把上了左手的脉。
脉象往来流利,如同圆珠在盘中滚动,是喜脉。
不由得咬着下唇笑了。
施益丰还在一旁着急,“究竟是如何了?”
柳氏本来还不确定,现在观英莲的神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抚掌而笑,“才说要走呢,就来了喜事,这下可是走不成了。我总得看看我的乖孙孙再走吧。”
施元寿面上也全是喜色,招呼小厮去打酒,“果真是喜事,咱们自家先好好乐一乐。”
“娘子,你……我……我要当爹了?”
施益丰拉起英莲的手,也用手指触着脉搏跳跃。
“都要当爹的人了,还笑得跟东街的傻子似的。你拉着莲儿作甚?你会把脉不成?还不快让莲儿坐下。”
看着自家儿子只知道傻乐,柳氏笑骂道。
“对,对!”施益丰如梦初醒,拉着英莲坐下。
英莲刚要坐,他又制止,“不行,这椅子太硬,我去拿褥子来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