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胡惟庸府上,
此时是门庭若市,涂节还帮着把围墙拆了,又在后院搭起了一个台子,旁边是凉棚,让仆人们端茶倒水。
无数的朝廷官吏,来了一波,又走一波,个个一到,就先去井口瞻仰,只见一棵巨大的灵芝的确是在井壁上。而井口周围,也摆满了香烛、牺牲,旁边张灯结彩,挂满了布幅,写着:
国家祯祥!
开国承家!
周公旧瑞!
圣贤道兴!
全都是让人肉麻的话。眼尖的人也看出来了:这些贺词,屡屡提到周公、圣贤之类的,却很少提君王……那意思当然已经很清楚,胡惟庸想当周公,很快就遂行废立之事了。
满朝文官百官,就算还有几个忠心的,此时也只有黯然叹息——
胡惟庸毕竟还是棋高一着啊!
这种事本来也就是看实力和能力,所谓天下有德者居之。你朱家搞不过别人,那又怎么办?
要是跟宋朝一样善待士大夫,那还有几个尽忠的,就老朱这种杀戮之残酷,又有谁给朱家殉葬?
那些谄媚的,则是大献殷勤,一开始还有点怕,但见几乎所有官员都上了贺表,又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老朱真的还活着,就算他杀回来,难道还能把百官全杀了不成?
所以,
大家也都心安理得,反正改朝换代也无所谓,胡惟庸当政之后,当然对百官是更好的、毕竟他是篡位的,就像杨坚代周一样,到时候也要收买百官的,何乐而不为呢?
胡惟庸的宅子很大,此时的中堂那边,心腹们也都到齐了。众人见效果比预想中的还要好,个个兴高采烈。
陈德大声说:“胡相国,刚才我去问了,就差汪广洋他们了,也就二三十个人吧,听说都闭门不出……其他人,全都来看了,也都在写贺表!”
哈哈哈!
众人端着酒杯一起大笑。
胡惟庸志得意满,感慨说:“胡某就说过,这天下事,并不在乎兵多兵少,自古以来,朝堂之上,都是你们这些官儿说了算!上位呢,有些事也做得过了……咱们也不能对不起朱家,让朱允炆登基吧……”
嗯嗯!
众人见到情况比预想的乐观,一下子胆子也大起来。
“胡相国,你老人家真是厉害!这祥瑞一出,百官全都信了!”
“不止!那些百姓也都在议论……”
“国家将兴,必有祥瑞嘛!”
“大明确实不成样子了!”
“胡相国力挽狂澜啊!”
“……”
这时,
曾泰忽然说:“相国,李善长听说也闭门不出啊……”
哦?
众人几乎都把这个人忘记了,一下想起来,忍不住都看过来。
哼!
胡惟庸鼻子里嗤了一声:“谁稀罕?老相国既然那么洁身自爱,就随他去吧……但是!他的儿子,驸马都尉李祺,他的贺表呢?”
哦。
“相国,李祺的贺表倒是上了……”
嗯嗯,
胡惟庸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淡淡地说:“儿子上表,就等于老子也上了……你们这两天就让应天府的人去一趟相国府……呃,赐一块牌匾吧……就写上‘公忠体国’四个字!要闹得动静大一点!让老百姓都看见!”
“是!”
哈哈哈哈,
众人同声答应,又一起大笑出来——
这招厉害啊!
李善长想洁身自好,那就敲锣打鼓的去表彰!
让百姓们都看看,这个李善长其实是支持胡惟庸的!
这时,
涂节忽然跑进来,大声说:
“不好了!相国,中书省的那个苏尘来闹事了!”
啊?
谁?
闹事?
涂节见众人都一脸懵逼,又大声说:“就是那个苏尘!原来杨宪举荐的那个新科进士!”
啊?
他?
他来闹事?
他算哪根葱啊?
胡惟庸怔了一会儿,忽然说:“苏尘?翟善不是说他也要上贺表吗?怎么又是来闹事了?”
这时,
翟善也懵逼地回答:“相国,我上午遇见他,他说一定会上贺表的……”
哦哦。
“这么说,他是跟胡某人过不去咯?”
胡惟庸嘴角一抽搐,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走!看看去!”
“敢闹事?抓起来!”
“大家都去看看!”
“走吧!”
众人拥着胡惟庸,很快来到后院。
……
这时,
傀儡苏尘站在涂节搭建的台子上,正慷慨陈词:
“各位!你们难道就不知廉耻吗?胡惟庸虎视狼顾,早有不臣之心!苏某曾跟随诚意伯,诚意伯也时常说,胡惟庸脑后有偌大的反骨,早晚要倒反天罡,必将祸害大明!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啊!”
啊?
什么?
他在说什么?
脑后有反骨?
倒反天罡?
胡惟庸这时已经在人群后面,只见上千号朝臣围在台子下面,正听苏尘大放厥词,时不时哄笑一片!
这时,
傀儡苏尘又说:
“这棵灵芝,是涂节买来的,又放在了井里,就是为了骗咱们啊!各位试想,灵芝一般生于枯木之上,哪有生在井里的?这不扯几把蛋吗?”
哈哈哈哈!
百官本来就觉得滑稽,这时听他爆了粗口,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
曾泰在胡惟庸耳边低声说:“他这是存心来捣乱的?怎么跟个说书的似的?”
哼!
胡惟庸心头火起——
他娘的!
这是把严肃的祥瑞实践搞成了闹剧吗?
“各位朝臣,皇上根本就没有死!他就在黄山行宫呢!全都是胡惟庸造谣啊!他这是篡位!苏某既食了大明的俸禄,今天就要站出来,跟胡惟庸这个王八蛋斗上一斗!”
这时,
傀儡苏尘慷慨激昂,一副壮烈悲愤。
“好!”
“带种!”
“有本事!”
“牛逼啊!”
“哈哈哈……”
很多人刚赞叹几句,但见他一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样子,又哄笑起来。
哼!
胡惟庸已经怒不可遏,低声说:“曾泰,你派人去汪广洋家里,把他揪出来!问问他到底要搞什么?不上就不上,找这个小子来给我捣乱吗?”
“是!”
曾泰赶紧走人,带着人马去了汪广洋家里。
这时,
苏尘越说越是激烈:
“贺表?特码的还要我上贺表?我贺尼玛批啊!要我苏尘屈服于淫威之下,绝不可能!”
“我苏尘自幼读圣贤之书,怎么可能谋朝篡位?麻皮的!胡惟庸你个王八蛋!老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