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说着来找苏轻宛谈回城的事,坐下来后却一句话没说,非常优雅,且快速地把桌上的饭菜卷到腹中。
苏轻宛喝了半碗鸡汤,就听到陆璟喊青青添饭,桌上几道菜肉眼可见的没了一大半。
苏轻宛,“……”
他像是十天半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的。
“你怎么饿成这样?”
“周敬明使唤不动田庄上的人,我喝了两日的野菜粥。”
苏轻宛挑眉,倒是意外,绿竹没让她操心过田庄上的琐事,她自然是不知的。
绿竹在旁仰头看天,假装自己是聋哑人。
心中却惊疑不已。
姑娘与三公子的关系,好像没那么剑拔弩张了。
姑娘竟还关心他饿肚子?
苏轻宛是很护短的,对陆璟这种告状置之不理,转移话题,“母亲要我来田庄反省,没她的命令,我能回府吗?”
“我能做主!”陆璟一锤定音,他是陆家最位高权重的人,林氏就算是长辈,他决定的事,林氏也不能置喙,“田庄凶险,不能再留。”
苏轻宛慢条斯理地喝着汤,淡淡问,“你说过这事会给我一个交代,还算话吗?”
陆璟放下碗筷,眼眸在落日的余晖中深不见底,“算!”
苏轻宛并不觉得陆璟会大义灭亲,他们就算生死与共,也没培养起相依为命的信任,“我等着!”
“嫂嫂关在地窖的人,可以交给我吗?”陆璟开门见山。
绿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锦衣卫眼皮底下,没有秘密!”陆璟扫了她一眼,看不出喜怒来,周敬明和黎安在来田庄第一天就摸清楚底细,包括地窖里关的黑衣人。
苏轻宛原计划着晚一些时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交出去,也未必要交给陆璟,交给长公主也行,坐实李雪樱的罪名。
没想到陆璟的人竟如此敏锐。
“那人齿间藏毒,是死士。绿竹把人关在地窖后也一直严加看管,是怕他寻死路,断了线索,既然你说话算数,人自然交给你。”苏轻宛声音很淡,“绿竹,把人交给锦衣卫。”
“是!”
绿竹亲自去地窖带人。
“嫂嫂早就料定李夫人会派人来杀你,也早知道流寇是李家的人,故意等着抓她的罪证吧,这一次铁证如山,她不可能再逃脱。”陆璟一直都没点破这件事。
“我又没逼着李雪樱派人来杀我。”苏轻宛眼底有几分笑意,“是她心胸狭窄,非要置我于死地,一年前如此,如今又是如此,我若没有防备,不会自保,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陆璟沉默,他心如明镜,李雪樱确实愚蠢,可嫂嫂定然是费尽心思以身做饵。李雪樱才会动了再杀心。
她是故意为之。
可她又有什么错?
苏轻宛目光看向远处,落日藏于山峦后,天际微暗,“只可惜,我是商女,无权无势,安平伯位高权重,李雪樱肆无忌惮想杀我,就算铁证如山,我未必能复仇。”
“我会帮你!”
苏轻宛惊讶地看着他。
陆璟目光很深,又沉,又重,更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又像是暗流下的危险。
“我帮你复仇!”
这是陆璟第一次明确地表示会站在苏轻宛这边,为她复仇。
苏轻宛嘲讽说,“只怕你一厢情愿,你的兄长未必舍得。”
“嫂嫂不信我吗?”陆璟定定地看着她,平静之中自有一种肃杀之气,就像他那把从不离身的绣春刀。
苏轻宛不信他会大义灭亲,更不信陆璟毫无条件为她复仇。
她的仇,她自己会报,并不想欠陆璟人情。
“好啊,我信你!”苏轻宛含笑说,“那我便等着看李雪樱自食恶果,杀人偿命。”
两人用过晚膳,青青带着婢女过来撤了杯盘,换了清茶。
绿竹也押着奄奄一息的黑衣人过来,他数次寻死被拦,绿竹把他一排牙齿都拔了,免得他再寻短见。
他说出话来,蜷缩在地上,眼神却很凶狠地瞪着苏轻宛与陆璟,似要在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绿竹说,“这人狡猾,三公子可要看住了,免得他寻短见,死无对证。”
“放心!”陆璟声音冷淡,在门外的黎安过来把人押走,陆璟说,“嫂嫂,若你报了仇,李雪樱也付出代价,你与兄长……会和离,还是安心过日子?”
苏轻宛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是我僭越了。”陆璟却没有回避她的目光,沉声说,“所有的风波,皆因李夫人而起,若她伏法,付出代价,我希望嫂嫂能放下仇恨,家和万事兴。”
“这是你帮我复仇的条件吗?”苏轻宛眼神微冷,“你觉得我与陆枫还能再续前缘?”
陆璟摇头,“李雪樱伏法后,你与兄长重修旧好也好,和离也罢,都与我无关,我只希望嫂嫂不要再迁怒陆家。”
苏轻宛笑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牵累无辜。”
“……”陆璟抿唇,知道苏轻宛话中有话,他眼神微沉,“嫂嫂,李雪樱伏法后,若你再生风波,我决不会坐视不理。”
两人冷漠对视,泾渭分明,隐有剑拔弩张之意,谁也不愿意退一步。
“好!”苏轻宛暗忖,那我等着!
陆璟起身,向苏轻宛行了礼后拂袖而去。
绿竹过来给苏轻宛续茶,蹙眉问,“姑娘,三公子什么意思?”
“自南风楼后,陆璟疑心我与淮南死士有关,重心皆放在我与淮南死士是否有勾结上,并不关心内宅中事。所以,我在公主府对李雪樱发难,连累陆枫被贬,皆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故意把我送到田庄来,也看穿我的图谋,若继续放任我报复陆枫,陆家永无宁日,远不是陆枫被贬这么简单。所以,陆璟在警告我,既然复了仇,就不要惹是生非,否则,他就是我的敌人。”
绿竹说,“三公子倒是一心想着陆家,他倒更像陆家的嫡长子,他生在陆枫之后,倒是委屈了。”
苏轻宛也认同绿竹的话,陆枫的确担不起嫡长子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