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三十年从春到夏的变化似乎都不是很大,嬴楚总是记不甚清就已经被黄锦提醒着夏天到了。
但是今年没有黄锦提醒他也能感觉到夏天到了,夏国就这么支离破碎,全奂的人头被盛放在一个檀木盒子里面,送在阿房宫内。他知道,这是凌丕对于秦室问罪的回应。
他从没有见过全奂,甚至无法辨别这到底是不是已经被格杀的夏王。
他只是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情,说来也算好笑,天下共主竟然因为一地藩王的死而萌生懦弱与害怕。
嬴嘉伦说着不答应这种结局,手里有着秦室五十年的一计。但是这计真的会挽救已经病入膏肓的秦室吗?
“陛下,齐王有信。”
“念。”
自幼就跟着嬴楚的宦官不敢念下去,从楚国为人质时就一直陪伴在嬴楚左右的黄锦明白很多事情,他根本不敢念这不过短短一行的信。
嬴楚劈手夺过信,只有短短一行。
“寡人替陛下斩了罪臣,望陛下为寡人加封九锡。”
自古以来,只有君王封臣九锡,从未听闻有向君王讨要九锡之臣。
嬴楚半怒半笑,只有一侧的眉毛微微挑起,“凌丕的意思是,他杀了朕的夏王,还要朕来赏他?”
黄锦早就伏在一侧,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一言不发。
“快去宣雅亲王来。”
嬴嘉伦迈着四方步,大步向前,没有行礼,只是看向在王座上有些落寞的男人,“皇兄,你找我?”
“你自己看吧。”嬴楚把凌丕的来信随手丢在地上。
信已经被揉皱了,嬴嘉伦展开过后艰难的辨认出凌丕的字迹。
“这…”嬴嘉伦很快把信再次揉成一团握在掌心,很快单膝跪下改口道,“陛下,息怒啊。”
“何怒之有,朕不仅仅不生气,还要赏他凌丕九锡。”
王座之上的男人疯了一般的大笑。
嬴嘉伦的拳头攥的更紧了些,汗水把掌心的信洇湿。
复兴秦室终究只是一场梦吗?
凌丕也在大笑,这天下已经没人能阻挡他的脚步了,接下来他要全力攻楚,只要把楚国这个天下最硬的骨头啃下来,其余五国连同秦室就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将军,怎么今日睡的这么沉。”
温北君没有立刻爬起来,一把将碧水靠在自己的的胸前,把下巴靠在她的头上。一言不发,但是呼吸声又重了些,显然是又睡着了。
“将军!”
碧水听见快要变成呼噜声的喘气声,又摇了摇温北君。
这回是清醒过来了。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怎么都醒不过来。
碧水手里拿了一杯茶,放在旁的大户人家可能只是漱口水,可男人抓起来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然后冲着碧水一笑,就要继续去睡。
碧水一把拦住男人,“将军,你已经睡了六个时辰了,不能再睡了,何况这宅子是刘刺史置办的,于情于理,都该拜会刘刺史啊。”
温北君只是嗯了一声,背靠着床榻,目光呆滞。在碧水再次提醒后伸了个懒腰,虽然还是有些困意,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去拜会一下刘刺史咯。”温北君下床穿好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刘刺史,又见面了。”
其实他每次来雅安之时都会去见一见刘班,就算刘班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力,也毕竟是大魏的封疆大吏。
“温将军还是和以前一样雄姿英发,年轻有为啊。”
“刘刺史过奖了。”温北君微微一笑,“这次多亏了刘刺史的帮忙,温某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都是为了国家社稷,国家社稷哈哈。”刘刺史摆了摆手,“以后还需要温将军多多出力啊。”
“那是自然。”温北君抱了抱拳,随即话锋一转,“不知刘刺史可知大王派我来此的深意?”
刘刺史笑容一滞,干笑道:“这个嘛,下官不知,下官怎么敢猜测大王的意思呢。”
温北君嘴角微扬,心中暗自冷笑。他当然知道元孝文的意图,只是和刘班没什么好说的。
“刘刺史不用紧张,温某也只是随口一问。”温北君语气轻松地说道,“不过,若是有人胆敢图谋不轨,温某定不会姑息。”
说完,他眼神犀利地扫了一眼刘刺史,只见对方额头冷汗直冒,连忙低头应是。
就算刘班只是一个普通的刺史,但是毕竟在虞州捞了几十年的银子,自己不需要他吐出什么东西,只是他不希望再出现临仙孤立无援任人宰割的局面发生。
“哎呀,何必这样呢,温某还是该感谢刘刺史的,至于本将之前在临仙听闻的那些,纯属是谣言嘛哈哈哈哈哈。”
温北君拍了拍刘班的肩膀,“那么,温某告退了。”
他没少听说过刘班敛财的消息,刘班这一套宅子,他把听说的消息说出来,也就代表一笔勾销了。
梦中他又见到了族兄,和姑苏寺。
很奇怪,按他和族兄的年纪,压根就没有见过姑苏寺,为什么自己会反复梦到姑苏寺,温鸢出现在姑苏寺,和她手中握的法华经,很是诡异。
对于这些梦他没有任何头绪,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越走越快,然后走进了一家茶楼,点了一壶茶和一盘红豆酥。
“先生,您怎么在这。”
温北君没有听见。
“先生!先生!”见温北君没有反应,那人又唤了两声。温北君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眼前之人。
“原来是子歇啊。”温北君喃喃道。
“先生,我和徐荣本来一早就想去见您,听师娘说您出门了,我二人便想着分头去寻您,不想您在这酒肆里,明明您不常饮酒。”
“酒肆?”温北君愣了一下,自己明明是进了茶楼,点了壶茶和红豆酥。他转眼再看之时,手边明明是一碗酒和一碟油炸花生米。
“子歇,我方才听你说,师娘?”
“是啊先生,这可有何不妥之处?我已拜您为师,自要称一声师娘。”
“你何时拜我为师了?”
温北君没有去看卫子歇错愕的眼光,他猛的起身,疯了一样的向外跑去,向着西面一直跑一直跑。
很快,他的眼前只有姑苏寺。
高耸入云的姑苏寺,正中央的佛像高百尺,怒目圆睁,手持降魔杵,似是要把他打入地狱。
他转身就跑,可怎么跑都跑不出姑苏寺,推开的每一扇门之后都有一个手拿降魔杵的佛像,慢慢的佛像把他围到了中央,他无路可退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怀里是熟睡的碧水,窗外天只是蒙蒙亮,露出半个火红的太阳。
是梦啊。
还好只是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