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二刻初至,大成殿外浪真亭中仍是姚名成一人在此等候。
半刻钟前奉恕过来把范正源叫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范正源就让自己在这亭子里坐着等他回来。
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他怎么还没回来。
姚名成实在耐不住性子一直待亭子里,索性站起身往亭外晃悠,活动活动身体。
文庙内除大成殿,浪真亭外,还有许多如照壁,棂星门?,泮池等象征着先圣诸贤地位,学识之类的建筑物。
姚名成虽想活动身子,却也牢记他师父临走前的嘱托。
始终未曾离开浪真亭超过五丈范围。
确保范正源待会儿回来,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他,知道他在哪。
泮池,乃位于棂星门与大成殿中间位置的半圆形水池,池上建有三座“三穿九孔”规制的石拱桥,分别寓意“状元”,“榜眼”,“探花”。
穿过这一方半圆形水池,照壁对面就是他以前每日上课的讲堂,又称“明伦堂”。
大宋各地官学建造,通常都是采用“庙学合一”形式,将文庙与县学放在一起,方便先圣诸贤给予学子们庇佑。
若非如此,当初姚名成以问道形式,一朝踏入儒道赤心通明境界。
文庙内修炼的范正源不可能如此快就得到孔圣示意,梅先生他也不可能如此正确地,直接将岳县内名叫“姚名成”的人给带来。
与他同名同姓的人,整个岳县内少说也有四五人存在。
隔着此方泮池,姚名成先是倚靠在石栏上望了会儿对面明伦堂。
他似乎想透过其外面直棂窗,从中看见,听到自己熟悉之人的身影或是声音,类似梅先生讲诵经义时那副摇头晃脑的模样。
也有可能是李大钧他们下课休息时,聚在一起讨论问题的喧哗声。
然而,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他所能轻易看到的,听到的,唯有此方泮池里四处游动的几尾金鳞红鲤。
它们体表鳞片在正午之际阳光照耀下,不断绽放出显眼金色光芒,伴随其身体拨动水面时所带来的细微声响。
姚名成目光注意力很快便被它们吸走。
“我这有些麸饵,你可以用来喂它们,能把它们再引出来。”
突闻耳边传来女子温润嗓音,姚名成惊诧扭头,发现是名他从未见过的貌美女子,年龄看上去与他差不多。
秉持着遇事三思的原则,姚名成心中逐渐有了猜测。
“你是……你认识我师父吗?”
李易清见他反应如此机敏,已经看出自己的身份,莞尔一笑反问他:“你是叫姚名成吗?是的话,那我就认识你师父。”
好吧,姚名成感觉到自己此刻心跳顿时漏跳了好几拍。
文庙内出现的陌生女子,年龄与自己相仿,不仅知道自己名字,还主动过来找自己搭话……完蛋。
“哈哈……你怎么脸突然变那么红。”
看着姚名成整个人浑身上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拘谨,不好意思,李易清没忍住捂嘴笑的更厉害。
少年这下更是羞涩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开口让她别笑的勇气都不曾具备。
最后还靠李易清主动破除尴尬局面。
“走吧,你师父他让我带你去教授署里。”
姚名成默默点头,跟在这名容貌异常动人的陌生女子身后,时不时做贼似地抬眼偷瞄她几下。
好香啊!长得也好好看……
许是她腰间所挂香囊,外加此刻桥上起风,刚好将这股清香味道吹入姚名成鼻中。
使得本就春心荡漾的他,内心里对于“窈窕佳人”的向往程度瞬间直线上升至一个顶点位置。
李易清方才的一颦一笑,与他对视间的每一次眉目流转,都已深深刻在他脑海当中。
乃至于现在姚名成每每抬眼偷瞄其走路背影,身形时,内心里亦会生出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之意。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来形容,就是自李易清出现在他世界中,只不过短短半刻钟时间。
姚名成的内心世界仿佛一下子就明媚了许多,不再像原来那般简单,平淡,而是充满了美好,幸福的味道。
直到李易清将他带至文庙教授署外,范正源身前时,姚名成的目光始终紧随她动而动。
人都走出去好几丈远了,还在那望着。
范正源见状大喜,本来他还担心这傻小子能如此快以问道形式踏入赤心境,该不会是个醉心儒学,无心男女之事的书呆子。
现在看来,完全是他想多了啊!
“你小子要不去找块镜子照照,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哈哈……”
“啊?”于走神状态中被人强制唤醒的姚名成猛然扭头望向范正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那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你也不能一直这样盯着人家看啊……傻小子,把易清看的都不敢跟你多待了。”
范正源仍旧嘴角带笑调侃着姚名成,说的他自知太过尴尬,险些将头低到裤裆里去。
他师父这话貌似还真没说错,本来他只是想偷瞄那女子几眼,结果看她没注意到自己在偷看她,外加某股极度吸引的魔力存在。
姚名成就这样毫不遮掩地盯着她看起来了,连范正源站在身前都未能有所动作。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了便看了,易清是你未来娘子,有什么好害羞的,只是你光盯着她看,为何方才不主动开口挽留她?”
范正源转身往教授署厅堂走去,却没能得到姚名成的回答。
他仍跟在后面低头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作甚,有什么说什么不就行了。”
话虽如此,姚名成依旧觉得十分尴尬。
他不好意思说,因为自己不敢跟她搭话,所以就更不敢随便开口让她留下来。
“我跟她才见第一面,我凭什么让她听我话留在这。”
“凭你是她未来官人,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你连跟你未来娘子搭话都不敢,以后难不成还要靠易清她一个女子来主动找你说话?”
范正源说话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这傻小子,竟然把自己看的如此轻。
“我之所以让你留在亭子那等着,为的就是让你跟易清能提前有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你倒好,从头到尾就只知道跟个呆子一样看着人家,什么话都不说。”
范正源将姚名成带至自己处理公务的书房之内,转身关好房门。
在姚名成极为不解的目光中,范正源终于开口点明此行找他来的用意何在。
“找你来,是想先告诉你易清这孩子的一些情况,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出问题。”
姚名成闻言不太懂他意思,心理准备,出问题?
难道是说这女子身上有何特殊之处?
“不瞒你说,易清这孩子命苦,之前她其实就已经定过一回亲,只是还未来得及过门,她那丈夫便死了,害她背个克夫的坏名。”
开口即是惊雷落耳,震得姚名成愣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寡……寡妇?他要跟寡妇结亲?
“只是跟人家定了亲,还没过门,更没跟别的男的有任何肌肤之亲,你什么眼神。”
看他这副震惊模样,范正源心知他肯定是把这东西想严重了,“我问你,你觉得易清长得好不好看。”
姚名成老实点头,要是不好看,他刚刚怎么会那么快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