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欢没想到,赵霆与怡翠竟在少时就相识了。
当年二人还是十来岁的孩童,那时的怡翠是教条之外的异类,她活泼好动,天真烂漫。
对于备受家族寄予厚望以及经过严苛教导的赵霆来说,怡翠是特别的,足够让他好奇。
他为了让怡翠破涕为笑,倾其身上所有,只为给她从另一个小姑娘手里买一只破旧的纸鸢。
包括连身上极为重要的玉佩都给了对方。
那小姑娘就是芜芜!
可赵霆却忽略了那枚玉佩的重要性,也许仆从是为了推卸责任说了什么。
也许是芜芜的家人起了什么贪心,赵霆不得而知。
芜芜一家因此丢了命,只剩下一人的她,仓惶躲藏奔逃。
一个小姑娘,可想之艰险!
几经碾转,最终她还是被人牙子给捉了,将她卖去了青楼。
芜芜靠着唯一复仇的信念坚持,制造了与赵霆相识相认。
总之十年后,赵霆才得知真相!
那时,怡翠和赵霆刚刚成亲,与赵霆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不想出来了这种事,夫妻感情急转直下,因芜芜的出现,夫妻感情一度降到冰点。
予欢却是清楚,长公主明着是让怡翠拿芜芜立威,杀鸡儆猴。
实则,长公主是不想母子失和而已,丝毫不顾怡翠和赵霆之间如何。
甚至逼着怡翠给赵霆安排通房侍妾等事宜。
而赵霆却是看穿了他母亲的心态,他不想怡翠被他母亲控制,也不想怡翠沦为母亲的木偶。
无奈之下,他只能表现出与怡翠不和,冷着她。
有些话,赵霆却说的含蓄委婉,可予欢却是听懂了。
她默了须臾,才道:“我知世子的苦衷,想必怡翠也会理解世子的无奈,只是,赵霆你犯了大忌。
那就是真心是经不起长久的践踏和冷待!
十年,你做到了让一个女人对你从满心期待,到最后心若死灰。你让她十年四季枯寂,夜夜荒凉……”
予欢起了身,缓步向外,“我会劝怡翠活下去,但,不管她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她!”
长公主府
从未被忤逆过的长公主正在孔怡翠榻前大发雷霆。
近乎指着孔怡翠的鼻子怒骂道:“你做出这种姿态给谁看呢?你以为本宫瞧不出你的那点心思?
你若想死,法子多的是,你就不会选择这种方式了。孔怡翠你在本宫面前玩这种以退为进的把戏还嫩了点。
你无非就是怕被休弃,本宫不妨告诉你,我那死板的儿子可能会被你骗到,本宫却不会。
本宫若早知你是这种愚钝不可教的,这些年来何至于在你身上费神?
教了那么多,别说笼住男人,连个孩子也没怀过,更不说劝着男人开枝散叶了,本宫留你何用?”
“你可这夏京去问问,哪家会将你这样十年没生养的媳妇留到现在的?
就是养只鸡,若不下蛋,也逃不过被宰了吃肉的命去。
但凡你懂点事,也该感念本宫心慈手软。
你空占其位,未尽其职,你若懂得感恩,便自行痛快地自我了结了去,现在还敢让我儿为难?”
孔怡翠缓缓爬起来,摇摇欲坠地跪在榻上,一头触在榻上,声音沙哑透着无力地哀求道:“求长公主给儿妾一纸休书!”
她没力气为自己辩解,因为她辩不过长公主去。
还因为,这里没有公道可言,辨来无用。
或者说她早知道会有今日,因为她已然看出来了,长公主早就按捺不住了。
因长公主对自己一直颇有微词,怡翠之前也是战战兢兢的。
这次脚伤不过是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时机罢了。
所以,她不自请下堂,等待她的结果可想而知。
这也是她为何对汀兰说会死的原因。
她太清楚这内宅里的腌臜了,想让人死得毫无破绽的法子多的是。
“天真了不是?果真是朽木不可雕啊。”长公主感叹般的一句。
那双精明的双眼眯了眯,里面闪过一抹狠辣,微微偏头看了身边的心腹嬷嬷一眼。
心腹嬷嬷从袖子里拿出一支小巧的青釉瓷瓶,走到榻前,放在了孔怡翠的手边。
“别怪本宫心狠,你也该为你夫君着想一番,你现在跛脚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若休了你,你让你夫君如何如何立足?别人又会如何编排我长公主府?”
孔怡翠的目光缓缓地看向旁边的那只瓷瓶,眸底一片死寂。
早就料到了,反而并不觉意外或是难以接受。
这些年来,她收敛心性,上孝公婆,晨昏定省,事事顺从,谨守本分。
她只是感叹,人性如此凉薄罢了。
请求她赐一纸休书,不过是为自己求个生路罢了,无愧于己便好。
既然无路可走,那就拾起最后的尊严,体面赴死便是。
孔怡翠眸光微垂,规矩叩首,“儿媳遵命!”
到了这一刻,孔怡翠内心感觉一片平静,她缓缓地坐直了身子,拿起瓷瓶,揭开盖子。
倒出里面的红色药丸,她抬头,眸色沉静地看向长公主,“若还有来世,你若为人,我愿为草木、畜生,我们永无交集。”
莫名的长公主心头颤了颤,明明她没哭没闹,可她却生出了烦躁,并未有半分即将了却一桩心事的轻快。
“长公主亲自来送世子妃上路,世子妃因心怀感恩要懂得感恩才是。”老嬷嬷冷漠道。
孔怡翠拿起药丸送到嘴边。
只是还未来得及放进口中,她的手忽然被人拍开。
随即,孔怡翠被人紧紧地拥进怀里,鼻息间是熟悉且陌生的气息,耳边是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她有些回不过神来,被人抱得太过用力,她有些喘不过气了。
想挣开,却又没有力气。
赵霆眼里满是散不去的惊慌!
差一点,他差一点就永远地失去她了。
赵霆无法想象,他若再晚回来片刻,他该如何承受失去她的事实。
“赵霆,你,你做什么!”长公主震惊,面色变幻不定。
听到母亲的话,赵霆缓缓转过脸,眸光里似弥漫着冰冷的刀锋,又似熊熊烈焰,“我倒是想问问母亲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