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荷当然不会未卜先知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她猜到句老爷是在故意引她前往句氏祖坟,但到了祖坟又会发生什么,她是如何也预想不到的。
正如她不可能猜到句老爷会直接派人来伏击她。
所以她特意在离祖坟不远处令下人们挖坑拖延时间,趁机放出自己的木头蚂蚁去祖坟勘查情况。
一里的距离是她如今驱使木蚁的能力范围的极限。
“所以,那黑衣人为何要伏击你?”二长老那双鹰眼锁在句荷的面上,不肯放过她的任何一点破绽。
他问的是为何伏击句荷。但原本不该有人伏击句荷的,因为尽管有人能猜到句荷会前往北郊,也绝不会有人提前料到句荷会在那个地方停下。
于是句荷也困惑地回答道:“他是来伏击我的吗?”
滴水不漏。二长老敛眸,再道:“你出城这一路可有人跟踪你?”
“应该没有吧。”句荷想了想,不确定道。
句莲开口附和道:“应该不会。这些日子城中各处句氏的暗桩都在活动。若有人形迹可疑,定然会被暗桩看出端倪上报的。”
但没有人收到这样的消息。所以那黑衣人只能是在北郊盯上句荷的。
“你说是那黑衣人毁了你母亲的尸首?”三长老突然开口问道。
“是。”句荷点头,“那黑衣人不是最开始直接掉进坑里了嘛。他从坑里出来之后,就直接朝着我娘的棺木去了。”
“没有对你下手的意思?”二长老疑道。
“他把我娘的头,那什么了之后就冲着我来了。”句荷还是决定尊重下死者,不再重复那个字。
“那你怎么还活着。”句老爷看向句荷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因为他跟我说话来着,我趁机跑了两步。”句荷老老实实的解释道。
“他说了什么?”
“他问我是不是吴芸的儿子。我说是。我原本以为他是我娘的朋友,来吊丧的。我就说他来晚了,让他下次早点来。”
下次早点来……若非碍着众人在场,句莲真想拍拍句荷的脑袋瓜,听听里面都装的是些什么鬼东西。
“然后他说,吴家不会有下次了。”
众人都抓住了这关键。
“你确定他说的是吴家?”五长老开口道。
句荷再次点头:“是。我听的很清楚。”
几个长老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二长老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嘛。然后……”句荷似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句莲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直言。
于是句荷有点尴尬的继续道:“然后我就掉坑里去了……”
众人:……
“你,掉坑里了?”六长老有点难以置信的重复道。
“呵呵,”句荷尬笑,“我没什么灵力,只能闪躲。这不是,没注意嘛……”
“但是我以后肯定会痛改前非的!”句荷突然又从句莲身后窜出来对着句老爷信誓旦旦的作保证,“真的,我现在终于意识到努力修炼的重要性了!”
句莲赶在句老爷再次发火之前将句荷拉回自己身边。
“那你掉到坑里之后呢。”二长老试图接受这个既听起来离谱但又似乎发生在句荷身上很合理的剧情发展。
“然后……”句荷却突然有些踌躇,不太确定地看了几人一眼,“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在座的人自然能看出句荷的欲言又止。
“小少爷,此事干系重大,你若有所隐瞒,只怕,对你不利啊。”大长老逮住句荷的破绽,半是威胁半是温和的提醒道。
句荷抿唇,半晌才嗫嚅着开口道:“这个,这个事情说起来,有点荒谬。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是……”
“只要是事实,小少爷但说无妨。”二长老担保道。
“好吧。”句荷默默低头,“我刚掉到坑里的时候其实还没晕。那个黑衣人看见我掉坑,立时便一拳直冲我面门而来。我当时以为我死定了,也来不及反应。可是没想到,他那一拳竟然被另一只手生生挡住了。”
“是谁?”七长老忍不住问道。
“是,是那坑底的下人……”
听者尽皆诧异挑眉。
句荷也知道自己这话听来荒谬,连忙找补道:“真的。我没有撒谎。那坑底的下人突然出手以右掌直接包住了那黑衣人的拳头。我也震惊啊。那黑衣人也震惊,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那个下人。然后那个下人也死死的盯着那个黑衣人,然后,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句荷说完这段话,又再次低头。
太荒谬了,连她自己都没法相信。
要知道,那坑底的两个下人,分明早就是死人了啊。
死人,怎么可能会再次出手呢?
句荷无奈的叹气:“我本来也不想说这个的。我知道这很离谱。但是我真的晕倒之前就看见这些了。别的我也都没有再知情不报的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我哥了。”
“我赶到现场时,的确见句荷晕倒在土坑之中,正被那已经断气的黑衣人压在身下。”句莲开口为句荷证明道。
“小少爷知道那两个下人和黑衣人分别是怎么死的吗?”众人沉默良久,最终还是二长老盯着句荷问道。
句荷想了想,回忆道:“那两个下人,应该是那黑衣人从天而降时杀的。具体怎么死的,我当时站得远,也看不见坑里的情况。但是我记得当时坑里原本有四个下人,后来爬出去两个,被那黑衣人断了双腿,只能爬行。至于那个黑衣人……”
句荷努力回想了一番,终究还是摇头:“我不知道。我晕过去之前没看见他是怎么死的。醒了之后脑子也一直很迷糊,没看坑底的情况。”
句荷醒转之后的情况二长老是知道个七八分的,因而对此并无质疑。
“句莲,你怎么会知道句荷在北郊出事的。”
句莲挑眉,看向突然发难的句老爷。
人人都在关心那黑衣人的死因和目的,唯独句老爷死抓着他们兄弟俩不放。敌意实在太露骨了些,看来今日真是被句荷气得有些神智不清了。句莲大约是啼笑皆非的。
“我不知道句荷出事。”句莲面上很平静,“不过是堂会结束时阿竹来告知我句荷纵马撞墙,我才赶去北郊找他的。”
“你去找他做什么?你又怎么知道他在北郊?”句老爷仍不松口。
“去阻止他将芸如夫人葬进祖坟。”
句荷侧目。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句莲撒谎,其理直气壮竟比她倒也不遑多让啊。还以为句莲真是什么正经八百的正人君子,原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句荷为自己队友的机变而在心中默默鼓掌。
句荷将芸娘葬进祖坟,这是众人想当然的事情。句莲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再者,长兄为父,句莲听闻句荷闯祸前去拦阻,也是合乎情理,不是什么可深究的疑点。
反倒是亲眼看清句莲慌乱的二长老,竟然也未在此时拆穿他的官腔官调。句莲与句荷心中虽然纳罕,但当然不会主动自乱阵脚,三个人都各自配合地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