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奔最近确实感到疲惫,自打干宝找到了他,给了他那个装过药的口袋,没事就来找他,催促赶紧拿出配方来。
而道场那边也让他每天过去,一是看那些怪人服药后的变化,二是催促他研制效果更好的药方,有时候,师父虚罗还让他带着这些怪人上街去,以适应变了外形之后的日常生活。
那天他带着四个怪人出去,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三个了,那个叫半气的怪人消失了,谁也说不清楚他跑哪里去了,只知道一路上他都吵着要吃生肉,喝生血,大家只当是他受不了道场规矩,自个儿溜走了。
虚罗耷拉着脑袋,被师父和童先生骂了好久,心里委屈得很,明明是自己跑的,也要怪在自己身上吗?自己本身只是医生,他们懒得出门受冻,就让自己带出去,出了问题,又来反怪自己,真是冤死人了。
虚罗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不敢说,这两个,一个法术变幻多端,一个武功高强,随便哪个动动手,自己都没好果子吃。这时,有干宝这个桥搭路,说不定也是一条出路。
这样想的时候,王奔就更不愿把干宝找他的事说出来,至于干宝为什么也要这药的配方,他只能自己揣测。
这不,说着,干宝又找来了。
干宝的第一句话就问:有进展吗?那药的配方搞出来了吗?
王奔摇了摇头,说:哪有那么快?且等上一段时间吧。
干宝一屁股坐下,眼神乱转,又看着王奔,问道:你可要给我好好弄,别想糊弄我啊。
王奔笑笑,递上一杯茶,说:哪能啊,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累了,我给你开个调理的方子吧?
说着,王奔不由分说,把干宝的手腕抓过来,放在脉枕上,他用手指一搭,心脏就开始乱跳了,这干宝的脉搏并无跳动。
干宝沉下脸,甩开王奔的手,说:不用调理,我好着呢。
王奔装作吃惊的样子,说:你怎么?难道你是——?
这模糊的问法,让干宝有些生气了,他答道:你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药方上吧,行不行的,你得有个结果给我,我可没多少耐心。
王奔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第一个答案——干宝是鬼,不过吃了药变成了人的样貌,那他又为什么要急着拿这个药的配方呢?难道鬼市街上的那些人里,还有跟他一样的?如果这样,那可不是小数目。
王奔想着,不想就此罢休,于是继续追问起来:干宝啊,我们俩现在也算是合作关系,你不给我透个底,我心里也有点发虚啊,你说呢?
干宝问:你想知道什么?
王奔只想印证刚才自己的发现,于是他硬着头皮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吃过那药了?还有多少?
干宝盯着王奔的眼睛,勉强说道:是的,你猜的是对的,我就是鬼,吃了药成了异人,鬼市街上住的,都是我的同类。
王奔心里想:原来你们叫异人,我们所谓的怪人,就是你们这样的异人,而且,人数如此之多,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王奔心里打起鼓来,药方到底该不该给他?还是再等等看吧。
王奔堆起笑容,说:这么多兄弟,确实应该抓紧点时间了。我也急啊,白天晚上的实验,上山找药草都去了好几次,不过,我觉得还需要一些时间分析,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出这个药的配方。
另外,王奔小心翼翼地问道:斗胆问一句,这药你拿来是自己用还是别人用?我好考虑能做多少,毕竟,你拿配方去做也不是很方便,我这儿,你看,正好,是不是?
干宝看了看四周,点点头,说:确实,你这里正好,如果你愿意,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做多少,怎么做,不过现在,你还是专心研究药方吧。
说到这里,干宝从怀里掏出一个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堆元宝,说:这是给你的,我过两天再来。说完拂袖而去。
干宝走后,王奔赶紧拿出干宝送来的那个装药的布袋,如果知道这布袋从何而来,顺此线索,就可以知道镇上是谁制造了这种药。
王奔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米镇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鬼市街上住的,都是吃了药的鬼。他在心里掂量着,要不要告诉道士虚罗这件事。
两边隐瞒,让王奔变得心力交瘁,整日里不是害怕虚罗来叫他,就是害怕干宝找上门来,秘密终究成了一种负担。
老洪头把干宝和王奔的频繁联系,王奔和圆梦道场的走动,一一告诉了南凌。
此时的南凌已经心里有数,对于墙头草一般的王奔,需要有一只手,推他一下,这只手,南凌已经为他找好了。
这天,身体稍微舒服一点的清虚道长想出门转转,因为虚罗和童先生一早就出门了,自己又没有鬼市街的通行路条,他便来到金街上闲逛。
长时间养病没出道场,乍一出门,发现金街上比原来热闹了许多,不少新开的铺面,各种新奇的玩意,一个个看过去,还是蛮赏心悦目的。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米蓝的茶饮店,这里,童先生倒是几次提起,说隔壁客栈的掌柜和这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今天,正好进去了解一番。
一走进茶饮店,跟以前去干宝的茶舍完全不同,窗明几净,没有火烧火燎、烟雾弥漫的感觉,每个小包间都有帘子半隔,很是雅致。
他被引到一个小间里,因为是一个人,便随意点了一杯雪梨润喉茶。
端上来的茶汤色晶润,里面是一些方方正正的雪梨干丁,一点冰糖,配上长叶绿茶,看着就滋润。
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中,他看向大堂,隔着帘子,一双青布圆口的布鞋向他走来,停在门口,似乎在等待清虚的招呼。
清虚道长看着那双脚,明显是冲着自己包间来的,而且久站不动,他想,可能自己一进门,就被人关注到了。
等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过去撩开了帘子,南凌正微笑着看着他。
清虚道长一伸手,说:原来是南掌柜,请——
南凌微微一笑,也不客气,顺势进了包间,坐在清虚道长对面:稀客啊,道长。
清虚道长含笑颌首道:哪里,哪里,只是身体不适,在养病中,不能经常出来走动。
南凌又问:道长现在寻到药了吗?我看你这次气色好了许多,你的徒弟虚罗可也是很厉害的啊。
清虚道长点点头,说:是啊,我现在在他那儿,休养,吃药,好了许多。这不,今天也出门凑个热闹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着,突然,帘子被撩起来,一个人闯了进来。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子,穿着粉色镶绿边的绣花长袄,头发在耳边卷了两个小髻,还留了两缕秀发垂下来,弯弯曲曲地挂在脸颊两旁,十分地清秀可人。
清虚道长以为是来掺茶水的小妹,但那女子却急急地冲着南凌说道:那干宝又到王奔医馆去了,连着三天,他们天天都在一起。
南凌伸出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那女子机关枪般的嘴巴才闭上,看样子也意识到失口了,旁边的清虚道长听得清清楚楚,只能装作不懂,正襟危坐。
南凌又低声说道:不要四处乱说,他们的事你少管,我们这月到鬼市上去卖的东西还没准备好,好好在家做你的香囊。
那女子答应着转身离开。
南凌又回头对清虚道长解释道:是我的小妹,整天在外闲逛,见风就是雨,好说个闲话,你别见怪。
清虚道长点点头,赞道:你真有福气,有一个如此可爱又漂亮的小妹。嘴上说着应景的话,道长已经站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要走了,南凌也没有强留。
看着道长匆匆忙忙的背影,猫姝过来,攀着南凌的肩膀说:哥,我的戏演得可好?
南凌笑着点着头:好,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