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骨碎裂,自然需要固定。这是柳木。”桑落扬眉看向那两个太医,“二位大人没见过?”
见过,当然是见过的。只是国公夫人请他们来,总要体现出自己的作用。
桑落又道:“既然查过了、验过了,容我入内诊治。只一点,炼药时,旁人不得在侧。”
的确是有道理的。每个大夫都有自己的秘方奇技,不让人看也可以理解。只是......
这一麻袋的药,每一样都是活血生肌的,也未免太多了些,这么多药放在一起,要炼什么仙丹呢?
太医再想纠缠,榻上传来卫锦岚低声无力的呜咽:“快、快些......”
颜如玉在隔壁房内喝了一口茶,看向三夫人:“再不治,真死了。”
三夫人睨他一眼,涂着丹蔻的手抚上他的胳膊:“你打的,怎还担心他死了?”
颜如玉盯着那只手,眼底渗出寒意,仍旧不动声色地道:“他若辱你,我一样打。”
“也不怕太妃听了吃醋。”三夫人笑着收回手,示意那两个太医在隔壁门外候着。
终于。
李小川舒了一口气,将药包一收,双手捧着药炉进了屋。关上门,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谨慎地从头上取下一根木头来,递给桑落,正是蛇根木。
“桑大夫,够吗?”
经过那一夜的事之后,李小川一直有些睡不安稳,今日本在家休息,听见有人到医馆指名道姓地找他,他连忙去医馆问了缘由。桑大夫开那些药太多了,他立马起了疑心。再一问,桑大夫还要小炉子和柴火,他就明白过来。
来人又是富家的仆从的打扮,满脸的恶意。他多了一个心眼,蛇根木带有剧毒,若有人见了怕是不妥。思来想去,取了一根细长的蛇根木插在发髻上当发簪,这才跟着到了医馆。
桑落的脸上难得起了些许笑意:“够了。”
两个太医守在门外,目光一碰,暗暗通了心中所想。
太医局里也有疡医,接骨时谁不是喊天喊地喊爹喊娘的?只要世子一喊叫,他们就冲进去,倒要看看桑家的药有什么稀奇的。
只是这一等,竟等了一个时辰。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两人连忙跑进去看,不由地呆在原地。仆从见状,速速去隔壁房间通报三夫人和颜如玉。
楼下的散客原本都坐着,现在又站起来踮着脚张望。
只听见一道清冷的女声:“来几个力气大的,抬人。”
抬人?还要力气大的?
莫非是死了?
所谓死沉死沉,就是死了会比寻常人更沉一些。那个世子那么胖,若是死了,少说也要八个人来抬。
几个健壮的仆从抄着木棒跑了进去,不多时,听见那几人喊着:“一、二、三、起——”
“慢些慢些!”
只见几个人抬着一把椅子从屋内出来了。
椅子上端端坐着的正是卫锦岚。
没死?还活着?这么快?
他的胸口被木板紧紧箍着,脖子僵硬地挺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好在已经不痛了,黄澄澄的眼珠子直往桑落身上瞟:“桑大夫当真是杏林圣手!不过睡一觉,竟不痛了。”
两个太医惊诧地交换眼神。睡了一觉?难怪刚才在门外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三夫人看着卫锦岚的模样,想笑还是忍住了,又问桑落:“世子这伤需要调养多久才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桑落用余光扫向三夫人身后的颜如玉,又道,“世子治好了,也该放了我堂兄吧?”
“桑大夫的医术,本公子一向是信得过的。”颜如玉手中把玩着那只锦盒,站起来,从她面前走过,示意那人将桑子楠押上楼来。他将锦盒塞回到桑子楠的衣襟里,拍了拍,笑道,“下次买点好的。”
桑子楠觉得羞耻到了极限。怀里的盒子像是烧得通红的烙铁,烫得他有些直不起腰来。
跟在父亲身边学了多年,还不如桑落这三年进步得快。遇到这样的事,他本该顶上去的,反倒让桑落身陷险境,为救自己铤而走险。
他的积蓄本就不多,想着娶桑落了将来还要生孩子,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步摇虽不贵,好歹是他精心挑选的。颜如玉这种面首,吃着女人的软饭,锦衣玉食惯了,如何知道百姓夫妻布衣荆钗也是一辈子。
他想讥讽些什么,可权贵当前,他脑子里只有五个字:“认怂,保平安”。
出了这扇门,将来也不会再遇到。
他抬起头看向桑落:“小落,我们走。”
桑落也不想再逗留,匆匆行礼,带着李小川就要下楼。谁知那卫锦岚僵着身体,心还不老实:“桑大夫,请留步。”
他动动手指,示意仆从将椅子抬起来转过去对着桑落:“伤筋动骨一百天,桑大夫医术如此高超,还请随侍本世子于侯爵府中。诊金,桑大夫随便提。”
桑子楠被压制了许久,听了这话,忍不住火也起来了,挡在桑落面前,正要开口。
颜如玉先讥讽了起来:“世子当真是好兴致。你都这样了,还能动?”
“颜如玉!你不过是太妃养的一条狗!你伤了我,这笔账还未算完!”卫锦岚浑身不痛了,自然说话也有了底气,“一个卖白肉皮子的玩意儿,也配跟本世子说话?”
“行了!”三夫人皱着眉,冲卫锦岚身边的仆从叱道,“都这样了,还不抬回家去养着?有什么事,将来去太妃、圣人面前分辩去!”
她又看向桑落:“桑大夫,世子是你诊治的,理应你去侯爵府随侍左右,总不好再换别人之手。”
桑落感受到颜如玉的目光,她没有迎过去,自然也读不出其中之意,只敛目垂首行礼:“是。”
她抬起头冲桑子楠颔首,再叫上李小川:“走吧。”
卫家奴仆们嗨哟嗨哟地将卫锦岚抬上马车。卫锦岚仍旧梗着脖子招呼桑落:“桑大夫,你快来,本世子赏你同坐马车。”
桑落也不推辞,将李小川手中的药罐和药炉一并提上马车。马车宽敞奢华,卫锦岚被架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她倒没什么危险,只静静坐在侧面的小凳上。
马儿打了两个响鼻,车子缓缓前行。
街对面的二楼上,莫星河紧紧盯着马车,正要下令。
知树再次闪身:“公子说,他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