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克先生，其实我们中国的大学课堂和国外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如果您下次来中国有时间的话，欢迎您到我的课堂来，也可以和我的学生们做一做交流，他们可能会用他们自己的理解方式给你解开这个方程。”
文小鱼秉持着以礼待人的为人处世原则，回答了沃克和姜牧野的问题，她一脸坦然，抿了抿好看的唇瓣，最后回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其实，哪里的课堂和学生都一样。”
姜牧野摘下眼镜看了看，微微嘟起唇线分明的薄唇，轻吹了一下镜片，将眼镜重新戴回那张高颜值的面容上后，他扭头看着文小鱼，眼带讥屑，压低声音，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道：
“除了A工大，对吧？文老师。”
这是一句问句，文小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或者是故意话里有话，没说什么，姜牧野带着挑衅的口吻，继续说：
“哪里的学生都会在上课偷懒，打个瞌睡也正常，但A工大不一样，老师也会在上课时睡觉。”
去过上次姜牧野讲座的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这辆车上只有两个当事人，文小鱼知道他是在嘲笑她，而沃克这时还摆出了求知的面孔，在一旁问：
“啊？老师也可以睡觉吗？”
文小鱼后悔之前接了姜牧野的话，现在一发不可收拾，无论如何糗事是自己干的，敢作敢当是她做人守则里一条，于是低头莞尔一笑，回答：
“是我，我睡着了。因为当时讲座的人说的内容太无聊了，好像在念经，没办法，我只能休息一下，闭目养神。”
姜牧野慢条斯理的将双臂交叉在了胸前，眼睛都没抬一下，径自道：
“能力有限听不懂吧。”
所谓无论在什么场合，先发制人这一手很重要，文小鱼现在的感觉自己就像被请君入瓮一样，一步一步走进他的套里，刚爬出来又会掉进下一个瓮，翁连翁，坑连坑。
这时车子可能是为了躲避什么，魏恒握着方向盘的手做了一个不是很大的扭转，车里的人也随着车身的惯性，身体浮动稍微大了些，文小鱼在甩回来的瞬间，听见耳边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很低，而且声音也很小，小到可能只有亲密的距离才能听到，是姜牧野：
“文老师，叶静怡的事我答应你，但昨晚我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你得告诉我。”
姜牧野自从看到了文小鱼那道疤后，好像一滩死水上掉落了一片极不起眼的落叶，落叶很轻，但是水面上的涟漪却不知不觉波及散去。
从外表上来说，姜牧野真的可以算是无可挑剔了，但是人无完人，人家别人含着金汤匙出生，他肯定是含着刀片出生。这么多年，围绕在他周围的女人也不算少，说不上个顶个的优秀，但也都可以说拿得出手，但他绝对和他们保持着安全距离，而且从不越雷池一步，直到那个晚上，遇见了文小鱼。
根据最近一阵子的观察，他和文小鱼的交集不得不说有些频繁，他不确定她是故意勾引还是欲擒故纵，总之，只有一个结果，她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更重要的是那标志。
为了不再让自己分心，尽快走出徘徊，他不得不出此看上去有些低劣的手段，诱惑，因为按照他所见过所有女人的举动来看，下一步文小鱼就要上钩了，她和其他女人看上去没什么不同。
这是一个只有情侣才会有的亲密距离，文小鱼没想到姜牧野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还做出这种举动，这是干嘛？撩她？
要是正常的女孩子，有姜牧野这种优秀的男人在身边，即便不做出任何声响或动作，她们都会浮想联翩，想入非非吧，更别说这么近的距离下，他用这样低沉带有磁性魅力的声音在耳边说话了，就好像情侣间的厮磨和引诱。
但是他错了，他不应该用看常人的眼光去衡量文小鱼，文小鱼是什么人呢，从小没过长大，可以不怕路遥千里，只身一人到中国寻找自己心里的那个他，光从这一点来看，就不是个善茬，但这些姜牧野并不知道这些。
文小鱼稍有一愣，然后侧过脸看着姜牧野，这时，姜牧野也已经在原来的位置正襟危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察觉到了文小鱼异样的目光向自己投来，也转向看向文小鱼，就待文小鱼送他一个脸红心跳的眼神了。
明眸对上桃花眼，下一秒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正在姜牧野唇角已经开始轻扬时，文小鱼不出声音的回了他一句：
“死变态！”
然后又赠送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白眼，头偏向了窗户，本来已经很靠外的身体，又象征性地挪动了一下。
因为抱着十足的把握，姜牧野根本没想到文小鱼会是众多女人中的一枝奇葩，顿感吃瘪。
心口的怒火没地方撒，沃克没眼力见的在一旁插嘴：
“姜，我看你脸色不好啊，不然你也休息一下，我和你换换，你靠窗。”
实则温暖的一句话，听上去是朋友间多么真诚的关心，愣是被姜牧野给他噎了回去：
“省省吧你，收回你的歪心眼！”
车厢内恢复了窒息一般的寂静。
沃克不知是脾气好还是没听懂姜牧野的揶揄，没讨到便宜，哼了一声继续去工作。姜牧野则是闭上眼睛，看似休息，实则脑海里尽在盘算，后面如何能让文小鱼尽快上了自己的贼船，获得他想要的信息。
因为沃克赶飞机，姜牧野让大巴车先开回公司，让魏恒直接把车开去机场，所以柯宇和文小鱼也只能随行了。
车停进停车场，魏恒下车打开车门，人都到了机场，文小鱼就算再生气也没有不下车的道理，更何况她靠近车门这边，姜牧野和沃克得下车呀。
就当是下车透口气吧，文小鱼先跳下车，伸了伸胳膊，她望向机场入口的方向，那年她回来，一个人，出了机场，凌晨三点，当时外面的气温零下二十度，虽然早有准备，穿着一件羽绒服，但呼啸的寒风还是把弱小的她吹得瑟瑟发抖，招来一辆计程车，司机可能看她没带着任何行李，还以为她是送人的。
A市的司机全国出了名的能聊，只要你坐上车关好门的那一刻，话匣子模式就开启。
司机先是问：
“是来机场送人啊？一看就是送男朋友的。出国吗？异地，肯定更是不好见到面。我看你心情不好，没关系，现在通讯设备多发达呀，你俩没事儿可以视频啊，或者你没事儿的时候去找他，千里送惊喜呀……”
司机师傅这自问自答的模式持续了好久，文小鱼现在压根儿记不得他说了什么，不过当时她也不记得说了什么。独角戏唱了半天，再加上可能开了一天的车，司机师傅略显疲惫，这时一直看着车窗外霓虹的文小鱼开了口，话一出，师傅想直接把车开进河里。她说：
“师傅，麻烦您用心开车，听仔细我的话，我去的是工大家属院，不是宏达佳苑。”
工大家属院和宏达佳苑在A市的两个对角方向，说快一点儿，发音确实差不多，司机师傅火冒三丈埋怨她为什么不早通知他，这么远的距离，要费多少油钱，油钱非让她出。
文小鱼不以为然，拿出手机道：
“我知道你是不是在带着我绕圈骗路费啊，再说了是你一上车就吧啦吧啦说起来没完，我录着音，不信你听听，我要是但凡有一句能插上嘴的地方，路费算我的。”
司机师傅听见她举着手机有录音，自认倒霉，带她原路返回，回去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其实她手机在飞机上早就没电了，手里拿着的就是个充电宝，只不过她自己长了个心眼儿，唬唬人罢了。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的笑了，沃克看见她，惊讶的说：
“天啊，文老师，你居然会笑。”
姜牧野闻言眼神也瞥向文小鱼。正午的阳光异常强烈，照在物体上都是泛着刺眼的光，可是文小鱼逆光而立，强光穿过她的丝丝秀发，变得温柔无比，让她整个脸颊浸在光里，变得雾蒙蒙的，煞是好看。
“姜！”
沃克看向姜牧野，道：
“我这次回去会把这次考察的情况顺便跟董事会说明，和福瑞斯特续约应该没有问题，忙完我就赶紧回来跟你签署协议。你也做好准备。资料回头传给我。”
沃克为了消除姜牧野的疑虑，十足抱歉口气，做着解释。
姜牧野的眼神从文小鱼的身上自然的扫过，轻瞥了一下嘴角，不以为然的回答：
“好，不着急，你忙你的，合作的事缓一下也可以。你的临阵脱逃不得不让我要提防着你，不过你要记得，需要给我的补偿也要一点不漏的写到续约合同里，这次的意外一笔勾销。”
沃克倒是爽快，满口答应，但还是用力的拍着姜牧野的肩膀，打趣地说：
“哈，你可真是个邪恶的资本家啊。不放过一丝一毫对我的压榨啊。”
“彼此彼此嘛！”
两人打趣地聊着。
沃克又转向文小鱼，刚刚的笑容稍稍收敛一些，面露真诚对她说：
“文老师，遇到你很高兴，这次的考察稍有遗憾，等下次我来一定点名还找你，或者等姜去找我的时候，你也一起啊。”
脑子不缺根弦的都应该能听出来，沃克这是在向文小鱼示好，他这么一说，一行人都把目光聚集到文小鱼身上，让她尴尬癌差点儿犯了。姜牧野低头把玩着手机，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脸上也丝毫不带任何表情。
文小鱼强装淡定，脸上的笑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本能地想着赶紧让这个人走，于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
“好。”
沃克又向所有人招了招手，转身走进了候机大厅。
望着沃克和他的秘书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文小鱼粉唇轻轻吐出一口气。
“怎么了？看上去很失望啊。”
冷冷的带着嘲讽的问句不用想也是从姜牧野嘴里冒出来的。
但文小鱼这次并没有怼回去，因为她觉得，对付一个厚颜无耻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就好像以前她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门口的小路上有个暴露狂，每天就跟上班似的，一到下午四点就站在路中央吓唬小姑娘，当时很长一段时间学校的女生都不敢走那条路。后来，文小鱼听说了，虽然自己也是害怕的，但是身上的正义感瞬间直逼头顶，当天下午四点坐在马路的休闲椅上等着这个暴露狂。
不出意外，暴露狂来了，解开裤子就开始向马路上唯一一个女生——文小鱼展示起他的骄傲。
说实话，文小鱼虽然生活在开放的西方城市，但是思想还是保守的，哪里见过这般架势，但一不做二不休，坐在椅子上没起来，当然可能也确实是吓得起不来，对着暴露狂轻笑，还用特别不屑的言语说：
“诶哟，你就这么一点点，好意思让我看吗，我什么没见过，个个不比你优秀？”
说完头上的冷汗还没冒完，就见暴露狂脸上的淫笑瞬间消失，蔫蔫拉上裤链，默默转身，消失在了路口。
同宿舍的一个韩国女生陪她一起来的，躲在马路对面的一个拐角，来之前告诉她说，这是她能保护她的最大限度。目睹了一切，韩国女生连马路上有没有车都没顾上看，三步并两步穿行跑到她身边，跟她竖着大拇指，连连赞叹。殊不知，当时文小鱼的冷汗早已浸湿了衣衫，手脚冰凉，指甲盖都是黑紫色的。但表面却故作满不在乎，还拍着韩国女生的后背说：
“这种事我见多了，早说呀，小事情！”
其实，她这种骨子里的满腔热血，从他救她那时起，就已经在她身上埋下了种子，渐渐生根发芽，成了她性格里最重要的那部分。
对于姜牧野的冷嘲热讽，文小鱼心知肚明，无论怎样她都尽量要压制，毕竟她有很多个被他钳制住的理由，而理由里最重要的那个就是要她顺利完成实践，拿到一个“合格”，最终留在A工大。
姜牧野见文小鱼没理他，以为她是被他吓住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A工大最牛的女博士也不过如此嘛。
柯凡这时走到姜牧野身边，打断了姜牧野的思绪，柯凡是来跟他询问接下来的行程，并没有注意到姜牧野脸上稍显不悦。
“姜总，咱们原计划下午是去d乡，查看一下设备的运行情况，然后和沃克先生以及英国莱茵总部股东召开视频会议，签订合同。现在行程需要变动，您看怎么安排？”
姜牧野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要下午一点了，刚才心里一直想事，忘记了安排午饭，如今精神一放松，好像肚子也给他唱起了空城计。没有多做考虑，姜牧野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没两秒，电话那边有人接了，姜牧野依旧冷着脸，对电话那端道：
“你帮我定个包间，四个人，大概十五分钟之后到。”
电话那头又问了什么话，他回道：
“你看着办吧，记得准备一瓶红酒。”
说完就挂了电话。
然后，看向面前的三个人，还是刚才的表情说：
“走吧，望湖春，我请客。”
说话间他已经转过身，拉开车门准备上去。修长的大腿刚刚伸进车内，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大家去吧，我回学校，下午两点半的课我还能赶上。”
是文小鱼，她并没有特意向姜牧野汇报，而是面对大家说的。
柯凡礼貌的问道：
“那你午饭怎么办？累了一上午了，要不跟我们多少去吃一点儿，下午不是两点半才上课吗？一会儿吃完饭让魏恒顺路就把你送回去了。”
文小鱼嘴角一扬，不在乎的说：
“没事儿，食堂现在还有饭，我打车回去就行，又不远，正好吃完饭我还可以回办公室备备课，什么都能赶上，两不耽误，不用麻烦你们了。明天上午我后两节有课，下午我再去公司。我那俩傻孩子拜托啦。”
末了还不忘嘱咐柯凡一句朱淼和张晴的事儿。
姜牧野也不能半抬着腿，所以文小鱼说话之际他已经上了车，柯凡和魏恒又跟她说了两句，文小鱼招呼都没跟姜牧野打，就径直走向了出租车待客区。
实践锻炼合同上写着，在校有教学任务的老师，在不耽误日常教学工作的前提下，到企业完成实践锻炼期间实践岗位任务。文小鱼来福瑞斯特的第一天就已经将这学期的个人课表提交给了人事部，所以刚才的话就只是工作上的客套，但听在姜牧野耳朵里就变成了：
“我有地方去，才不吃你那嗟来之食，吃人家嘴短，少跟我套近乎，你好自为之，幸好接下来的一天我看不见你。开心死我了！”
越想越气，越气脸越冷，以至于魏恒在看到姜牧野的脸之后，不自觉的打了两个寒颤，片刻后才打开车门，按动了启动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