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芍回来就看见宋轻言和小崽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重物落地的闷哼声,丝毫没有惊动哭出忘我境地的两个人。
“哭什么?”李云芍忍着青筋暴起沉声问。
“轻言以为你遭遇不幸了。”阿木木着一张脸解释。
“云芍,这是谁?”老头眼睛看向地上趴着看不清脸面的人。
“装神弄鬼的人。”
“这些鬼,”阿珏指着不远处已经立直不动的尸体,“就是他搞出来的?”
李云芍颔首,侧身踢踢还抱在一起哭出节奏感的爷俩儿,“行了,别哭了。风那么大,闪了舌头怎么办?”
宋轻言此时深陷情绪漩涡,反倒是小崽听见李云芍的声音止住哭声伸长胳膊努力挣扎出宋轻言的怀抱。
只是反被他锢在怀里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撒手。
小崽急了,小手掴在宋轻言脸上,嘴里吱哇喊娘。
李云芍钳住宋轻言下巴上抬,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手指轻抚软嫩触感的脸颊,瞅着又高肿起来的眼皮,无奈中夹杂着显而易见宠意问:“宋轻言,你怎么这么喜欢哭呢?”
而后又接上一句促狭的调笑,“看起来像只蟾蜍。”
“放屁!我还不是癞蛤蟆!”宋轻言缓过神来,勉强睁开一条缝,李云芍眸中含笑半蹲在他面前。
“啊,云芍!”
宋轻言连带着怀里的小崽直接扑上去,三人直直倒在硬地上。
阿珏,老头习以为常,一心只看着面前这个紧闭双眼,看样子是想等死的人。
最为惊奇的就数阿木,微睁放大的瞳孔里全是宋轻言像个小娃娃一样往李云芍怀里钻,还暗戳戳的挤开对他来说有些碍事的小崽,力求最大面积和李云芍贴贴。
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是知道他娇,但没想到能娇到这种程度。
不怪阿木没见过世面,只是阿木以前接触的男人都是钢筋铁骨,流血不流泪,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的狠角色。
像宋轻言这种性格的也见过,只不过都是出现在女子身上。
大开眼界的阿木蠕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只不过被阿珏颇不耐烦的抢先一步开口道:“你们俩矫情好了没有?这个人打算怎么处置?还有那些尸体?”
阿珏眼神在问最后一句时不自觉飘忽,视线来回流转,就是不肯在那些东西上停留一下。
宋轻言意犹未尽站起来,视线转而落在让自己心惊胆战差点儿丧妻的罪魁祸首身上。
“就是他?”嘶哑的声音出口引得宋轻言自己嫌弃不已,太难听了,像鸭子!
只是没人注意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李云芍看着地上的那人,半截身子的躯干下空荡荡,花白的头发一缕一缕黏在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死气。
宋轻言斗胆拿着细草棍挑开蒙脸的头发,只是那人露出面目的那一刻,自己先吓个踉跄,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头发散开后,那人依旧闭着眼睛,只是头颅闻着声音的方向转动,发出咔咔的声响,似乎是很久不曾说过话。
阿珏也惊得后退半步,阿木抱起小崽将脸转向背面。
面对着那人的瞳孔里映着一张满面刀疤的脸,凌厉的疤痕将整张脸切分成数块。四分五裂的五官模糊在伤疤上。
“能说话么?”李云芍沉声问一句。
“咔咔,”那人侧首去听,几人这才看见原本耳朵的位置只剩下模糊的黑洞。
“云芍,”老头面露不忍,也忍不住怀疑问:“真的是他在操纵这些尸体?”
“嗯,”李云芍目光沉沉,原本放松的心,此时像是被蒙上一层细细的潮气,慢慢潮湿黏腻裹紧心脏。
眼睛又看向那些老老实实站成一排的尸体,此刻这些尸体没了控制倒显得诡异里带着些乖顺。
“你能说话么?”李云芍声音放大对着地上的那人问着,伸手捏开那人的嘴巴。
宋轻言拿着火把照亮,只是突然的温暖让那人挣扎瑟缩起来。
“能说话就说,不然我把这个残尸一把火全烧了。”李云芍面容平静,威胁的声音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咔咔,”那人上半身扭曲挣扎尖叫。
李云芍手刀找准位置一手下去,控制不住的人无声无息倒下。
夜色暗沉,李云芍拎着人直接进去扔在地上。
几人沉默无言,除了哄小崽睡觉的轻拍声,四周寂静无两。
“云芍,你为什么要打晕他?”宋轻言不解,明明可以直接处理了呀。
“留着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李云芍手里的木柴在火中燃烧,面无表情盯着灼烧泛红的火焰。
“哦,”宋轻言靠着李云芍,脑袋搁在她肩膀上,“你是对那些尸体感兴趣?”
“嗯。”
“我看那些尸体也好奇怪,”宋轻言搂上李云芍腰肢,紧密贴在一起,仿佛这样能削减内心的恐惧,然后低声说出自己的发现:“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那些尸体的身体,竟然都是长短不一的,就像装错了一样!”
“装错?”阿珏惊疑。
“是啊,你没有看见那些尸体都是被缝在一起的!头都是重新缝上的。既然头都能缝,躯干,四肢说不定都是缝!”宋轻言猜测着,忍不住抖抖肩膀,声音打颤道:
“云芍,你说我们现在宿的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事情啊?不会真的有鬼吧?”
“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要胡说!”阿珏脸色一白,脱口而出的话也不怎么有说服力。
“别想太多了。过一夜咱们就走。”李云芍捋捋宋轻言炸起的脑袋毛安抚。
天色渐凉,死气沉沉的黑散去,雾气蒙蒙的光亮接踵而至。
李云芍把睡着的宋轻言挪到一边,揉着酸涩的肩颈出门。
雾气晨露在残尸上浮了一层,亮晶晶的渗人。
李云芍干涩的眼球转动几圈,视线放在排排站的残尸身上。
天光下的残尸眼咧巨裂,尸体面上全是死亡的恐惧。粗壮的躯干连着细长的胳膊,女子的躯体缝上男人的脑袋,错乱的肢体躯干缝合成一具完整的身躯,诡异中带着怪异的和谐。
仿佛满足了制造者的某些心理愿景。
“云芍!”宋轻言在屋里大喊,“他,他醒了!”
李云芍转身朝屋里走去,“醒了就说吧。”
那人勉强撑靠在墙边,垂头“咔咔”顺着声音,扭转脖子看过去。
说是看,其实是面朝说话者,大亮的天光下那人疤痕覆盖的眼皮下眼窝凹陷,眼皮整个萎缩在眼眶里。
“这人是瞎子啊。”宋轻言看清后低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