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一路把人带到了御书房外之后,便道:“苏姑娘自己进去吧,主子在里面等着您呢。”
苏姜听到此言,只略一点头随即便推门走了进去,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似乎她来见萧蕲也已经不是一次,从最初的忐忑到如今,苏姜竟已经觉得不再似第一次一般心情沉重了。
眸光落在了坐在书案旁批折子的萧蕲身上,苏姜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行了礼:“臣女苏姜参见皇上。”
等了半晌,并未听见萧蕲让她起身,她只好依旧保持跪拜的姿势。
屋中十分安静,苏姜低垂着眸,只能听见他翻折子的声音,房中的熏香萦绕在鼻尖,她不由的皱了皱眉,心中暗自思索起来。
萧蕲让她过来,却又这样端架子一句话不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腿已经实在支撑不住,她便不由的以手扶地用来支撑。
此时萧蕲才抬头望向她,淡淡的道:“起来吧。”
外面大雪纷飞,寒冷刺骨,屋内却是极为暖和,萧蕲见她身上还披着披风,衣着也单薄,不由的想看来她的病应当是大好了。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只饮了一口手边的茶道:“听闻你这段时日病已经好了?”
苏姜不太能明白他问话的意思,到底是应道:“是。”她斟酌了片刻只试探出声,“不知陛下唤臣女过来是……”
萧蕲眸光定在她未施粉黛的面容之上,只从她的眸中看见了她眼底殷切的期盼。
看来她当真是王六一去便随之过来了,以至于都不曾想过以如今这样一副模样究竟适不适合见他。
他挑眉道:“不过是看看你的病如何了,如今已无事,你回去吧。”
苏姜听见他说出此等话,只呼吸都不由的停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她心中只升起一丝怒意抬眸望向他。
见他却已经低头持笔作势要继续批折子。
把她在这大雪天叫过来那么一遭,便是为了这般戏弄她的,苏姜咬唇,只如今恨不得立即一刀扑过去捅死他。
萧蕲似也察觉到她久久未动,只用手抚了抚袖子上沾染上的墨迹,抬眸道:“为何还不走?”
苏姜强压住胸中怒意,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如今臣女的病既已经痊愈,便请陛下让人送臣女出宫。”
她的话音未落,便已经察觉到对面望向自己的眼神突然带了一丝冷意,萧翊手中的笔“啪”的一声重新放在了书案之上。
他自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步步的来到了苏姜面前停住,苏姜抬头与其对视,仿若看不到他阴沉的神色一般,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望陛下体恤臣女思家之情。”
萧蕲看着苏姜这张看起来似柔弱眸中却坚定的面容,只轻轻的“哦”了一声,随即道:“苏姑娘难道不想知道,朕可以放过你们苏家的条件?”
萧蕲上前一步,只低头望着她,顺着她湿润的鬓角一直落到紧抿着的唇瓣上,那唇红的如同涂了胭脂一般,让他的眸光不由的暗了下来。
短短半月不见,她已经从狱中那副落魄的模样恢复过来,身子却看起来依旧单薄,萧蕲不由的想,女子像她这样纤细薄弱,只恐怕一阵风便能刮跑了去。
面上已经依稀看不见曾经在狱中苍白的模样,但却更让他移不开眼。
若是那些待选的秀女都能如她一般,他也不必对此如此头痛了。
苏姜并不知萧蕲在想些什么,却也觉得如今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些,他的眸光太过于炙热,只让她不由的想要后退。
被一个男人这样看着,绝非一件好事,对于有着上一世丰富情史的苏姜来说,她只觉得萧蕲对她定然是起了某种龌龊的心思,并且这并非是她的一种错觉。
正欲再后退一步,与其拉开距离,可苏姜的身形才刚动作,腰已经被一双大手禁锢在了怀中。
苏姜面色一变,只眸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道:“你要做什么?”
萧蕲望着她因为生怒而隐隐发红的脸,只道:“听闻你与你那兄长青梅竹马?”
听她如此问,苏姜面上第一时间便露出了警惕的神情,冷声道:“此事想必与陛下无干。”
萧蕲眸光沉了下去,只淡淡的在其耳边道:“若朕说朕要你,那便与朕有干了。”
苏姜听闻此言,先是不可置信,随即便恼怒挣扎道:“我不愿,没曾想我本以为你应当不至于做这样强人所难之事,却还是看错了你。”
萧蕲的眸光凌厉刮在她面上,只道:“此事由不得你愿不愿,你既上一世能够嫁与萧翊,为何这一世便不能嫁与我?我也能让你做上皇后。”
“我不想做皇后。”苏姜皱眉道,“这天下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想要做皇后。”
他眸光一变,只半晌才冷笑道:“那你想要做什么?”
“与你无干。”
心中满是愤怒,苏姜却也知道如今不能够惹怒他,只冷声道:“或许陛下只不过是因为后宫没有妃嫔才会注意到臣女,臣女劝陛下应当早点让秀女进宫来,等见识到其他的女子,或许陛下才会发现,对臣女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萧蕲沉着眸看了她许久,随即只不由低笑一声松开了手。
“此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倒尤其可笑,所以上一世,萧翊后来是喜欢上了别的妃嫔而抛弃了你?”
苏姜紧攥拳头,松了一口气退后两步道:“正是。”
她这般坦白承认,此时已经全然顾不得羞耻,毕竟,若是不能打消萧蕲对她的心思,以后恐怕会有大祸,她可不想重蹈覆辙,再次被困在这深宫之中,现在她对萧蕲此人,只有厌恶。
萧蕲看向她冰冷神情,只淡淡出声道:“我想知道,你上一世究竟是怎么死的?”
苏姜暗自握紧了拳头,犹豫了片刻之后,只道:“喝毒酒自尽而亡。”
屋中瞬间安静了许多,只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萧蕲只微微的皱了皱眉,看着她没有再问下去。
苏姜望着他,只道:“如今因你的重生而打乱了所有可能发生之事,所以以后会发生什么,如今我也不知道。”
她心想自己这般说,应该便能打消他心中疑虑了吧,总归她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便希望其能够放过她。
心中思量一番,她只缓声道:“今世你既已经报了仇当上了皇帝,便就把前世之事尽数忘了,我今日便可对你保证,此生都绝不会有第二人知晓你的秘密,只求陛下从此放我苏家一马。”
萧蕲似听不懂她这样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一般,只冲她笑道:“只凭空口白牙,朕如何能够相信你,熟知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才能够保守住秘密。”
说着他便走回到了书案前,只磨墨提笔便开始铺开圣旨书写,随即把其扔到了苏姜脚下。
苏姜只望着脚下的圣旨,并没有捡起查看的意思。
“我只有一个请求,在我死后,莫要动我苏府中人。”
萧蕲眉头一扬,只上前来把圣旨捡起,塞进了她手中:“苏姑娘不妨看看再说也不迟。”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不愿,不止你,苏府的所有人,一个都不会活着。”
苏姜看向他势在必得的神情,只这才把手中的圣旨打开看了一番,许久之后,她才抬眸道:“不知陛下是否能够说到做到?”
她的指骨掐在手中的圣旨上,“臣女只希望,您莫要戏弄臣女。”
萧蕲神情微微一顿,只低头看向她雪白的面色,好似一瞬间失了颜色一般,看起来十分脆弱。
他心想,若不是见她性情如此强硬,他还不至于用上以往最不屑用的威胁人的手段,苏府的人,他只是不想动,用来牵制她,刚刚好。
他想要的东西,还从未有得不到的。
神色中带着一抹嗤笑,萧蕲只道:“只一年而已,若其间朕厌烦了,便会放你离开,到时候你自可以和家人一同离开京城,永不再踏足此地。”
苏姜不置可否,只指甲嵌入掌心想着,真就如此容易吗?
苏姜从外面回来时,身上已经落了一身的雪,院中等着的宫女见到她苍白的脸色,一时间只不由的快步迎了过来。
“姑娘,这下着雪,您为何不打伞,还冻成了这副模样,快些去屋中暖暖。”
苏姜任由她们脱去她身上披着的斗篷把她拉进了屋中,从始至终都是一副神情木然的模样。
见她神情不对,两人也在进屋之后噤了声,只默默的去把炭火烧了起来,不过片刻,屋中便有了几分暖意。
两人褪去苏姜早已经湿透的鞋袜,端来热水给她洗了洗脚,随即便把她扶上了床榻。
随着房门被关上,苏姜只眸光望着头顶的锦帐,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喉中久违的涌现出一阵痒意,她不由的趴在床榻边咳了两声,随即才默默的把面容隐入了锦被之中。
五日之后,后宫终于出现了第一位新皇的妃嫔,对外众人只知此女子是陛下从宫外看上带回来的,除了落雁宫的人,却没有任何宫人见过其究竟什么模样。
两月之后——
这日苏姜正在睡着,突听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一转头,便对上了萧蕲阴晴不定的眸光。
她从床榻上坐起了身子,只轻咳两声迈步到桌前给他倒茶。
萧蕲把手覆在了她细白的手面之上,只把人拉进怀中道:“不必这样费力,你这咳疾怎么这么久,也总不见好。”
苏姜倚在他怀中,神色淡淡,出口的声音却是略带沙哑的:“并无什么大碍。”
萧蕲望着她白皙瘦削的面庞,只定定望了她许久才道:“每日送过来的汤药,你可有准时喝?”
他声音中不见思绪,听在苏姜心中却是一怔。
这两月时间,为了逃避他留宿,她便一直以病未好全为由搪塞,每次端到面前的药只会遣退人之后偷偷倒在窗外的草丛里,按理说应当不会有人发觉才是,他又为何有此一问?
虽心中不解,她只还是垂眸装作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点了点头。
萧蕲见此,只望着她冷笑一声:“把人带进来。”
此话一出,外面便冲进两个太监把平日里伺候她的两名宫女拖了进来。
苏姜见她们眸中俱都露出惊恐之色,不由皱眉:“这是怎么了?”
萧蕲只望着两宫女道:“平日里你们可有亲眼看着你们主子喝药?”
两宫女只战战兢兢回想一番,想见每次药端过来,苏姜总是会找各种缘由把她们支开,待她们回来时,那药碗便已经空了,毕竟这药是治病的,她们从没对苏姜有过怀疑。
如今对上萧蕲凌厉的眸光,只得如实道:“姑娘平日里怕苦,所以喝药时奴婢会去取蜜饯,并未在姑娘身边看着……”
自萧蕲出口问她们话,苏姜便知定是自己倒药之事被发现了,如今听得两人此话,心便不由的沉到了谷底。
她心中还没想见如何辩解,便已经听萧蕲冷冷开口道:“把她们拖下去,杖毙。”
苏姜心中一惊,看着即将要被拖出去的两宫女仓惶求饶的模样,只不由的看向身旁的萧蕲。
他并不看她,只两名太监便已经要把人给拖出去,苏姜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挡在了两宫女面前道:“住手!”
太监因为碍于她的身份停了下来,眸光却看向了苏姜身后不远处之人。
苏姜把两宫女扶起护在身后,转头望向萧蕲道:“不知皇上为何要惩戒她们?”
萧蕲眸光落在她面上,冷笑道:“怎么不装了?”
苏姜默了许久,只道:“药是我偷倒掉了,我是她们的主子,要支开她们,她们自然只能听令,此事与她们无干。”
听她亲口承认,萧蕲只道:“把她们带出去,看管主子不力,各打二十板。”
苏姜听闻此言,知晓她们的性命是能保住了,便才松了一口气。
两名宫女听得此言,只不住的磕头谢恩,随即便被屋中的太监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