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程欲退出战斗,但李达哪肯放他离去,领兵紧追在后,这让孙程不得不边打边退,收拢兵马阵型,试图脱离战场。
双方杀出十余里,孙程越发着急,毕竟他的任务乃是骚扰,可不是与敌军鏖战。
万一对方忽然不攻城,却反而来围剿他,那就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这一战也终于让预备营新兵见识到了战斗的真正惨烈。
虽然对方更惨,已然留下了五六百具尸体,战损为己方一倍,但自己这边,也倒下了三四百人,皆被现场斩杀。
这还是对方本来就为疲惫之师,装备上又差距极大之故。
却说孙程欲领骑兵往北走,他知道,沓氏县城已经回不去了。
对方肯定不会让他如愿。
于是他领剩下一千多兵马,直接北上,准备往汶县县城而去。
李达领军纠缠不休,正此时,后方忽然又冲出一彪人马。
众将士看时,乃鱼鳞甲轻骑。
“将军!将军亲自领军来援,快!追上他们!”
将士们喊着,却发现王垕只领了三百亲骑。
王垕快马追上李达。
“将军!乃对方副将孙程,他领残兵不到一千五,刚往北走不到半炷香,偶留两队人断后,阻末将追击,意欲摆脱末将。”
“前方有无埋伏?”
“三十里内无法埋伏,过三十里为16号山谷,若在其入山谷前截住,或可将其击溃!”
王垕沙盘上皆以阿拉伯数字编号,标记特殊地点。
“好!本将先行,你领兵马来策应。”
预备营已经战斗了一个多时辰,马已疲乏,走得慢,但王后一行,今日却是第一次跑动,应该能很快追上辽东骑兵。
果然,就在半炷香后,他就已经看到了沿途路旁有伤兵伤马掉队,王垕连补刀时间都不留,直接忽略,全力追击。
很快,他就看到了前方有大队骑兵正在狂奔,但速度与自己差太远。
“杀!”
王垕一声喊,率领三百亲骑冲杀上去。
孙程听到身后喊杀响起,以为是李达已然追至,心中却并不着急。
但就在这时,左右亲兵惊恐喊道:“将军快走,此人乃是东牟王垕!王垕亲领大军来追了~!”
“咻!”
一支箭正中这兵士后背,兵士翻身落马。
王垕收起宝弓,挂于马侧,速度却没慢半分。
孙程知道,要想逃离,只有再次壮士断腕。
但当他回头望时,顿时亡魂皆冒。
只见那王垕骑一匹黄骠马,挺一杆方天画戟,所过之处,人头飞起,哪里能有人阻挡的了片刻。
他身后数百亲骑,以王垕为尖锥锥头,所过之处,如巨舟劈开大浪,触之即死。
孙程一拍马,想要加速逃离,但就在此时,左右亲兵惊喝道:“孙将军小心后背!”
原来一名亲兵发现王垕再次弯弓,似乎瞄准的正是孙程。
孙程本不以为意,但忽然想起,那王垕曾一百五十步射死河北大将高览。
想到此处,他背后冷汗立刻直冒,下意识往马背上一趴。
“咻!”
“噗!”
“唏律律~~~~!”
孙程座下战马传来嘶吼,猛的翘起后半身,仰天翻倒在地。
马上的孙程瞬间觉得身体一空,整个人被甩出两丈,摔在地上,双手想撑住地面,却听咔嚓一声,左手手骨已然断裂。
原来王垕是射人先射马,隔着一百五十步,直接射中了孙程座下马腿。
管他什么宝马,直接射死拉倒,把人留下才是王道。
“孙将军!”
几名骑兵纵马而来,向孙程伸手,想要将其拽上自己马背。
但孙程想伸手,却发现剧痛传来,手臂断了,根本无法抬起。
后方,王垕领人已经杀了上来,口中大喝:“降者不杀,否则鸡犬不留!”
孙程见营救自己骑兵冲过,心中闪过一丝绝望,正好见到王垕兵马掩杀而来,十几名骑兵战士想要为自己阻挡片刻,却被直接枭首。
王垕勒马,围着地上的孙程转了一圈。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散落的骑兵,但皆不敢向前。
这些都是混乱间追随孙程者,其余辽东骑已然散去,跑得无影无踪。
“孙程!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于我,我可接你家小去往东牟,你亦可安度一生!众将士也有个好去处。跟着公孙度,有何前路可言?”
孙程咬牙道:“辽东侯于我有知遇之恩,必不愿降,你可杀我!”
孙程说完,将头抬起。
如果孙程愿降,王垕当然愿意接纳。
他也看出来了,辽东骑兵绝对是精锐。
而这孙程,也的确为一名良将。
但敌之英雄,我之仇寇,倘若不愿降,自己也不会花太多心思。
“你果真要与公孙度一条道走至黑?公孙度拥兵自重,自领辽东王,我乃朝廷骠骑将军,接令扫平辽东,迟早扫平公孙度等贼,此时你若降我,趁我还未于辽东站稳脚跟,或可得重用,立功赎罪,你可考虑清楚。且你愿让这些辽东将士,随你一起送死?他们皆有家小,若身死,则必然家小成为他人玩物甚至资财,随意欺辱。你便忍心因你一人虚名,而行如此不义之事?”
孙程脸色连变,王垕也明显感觉到,说到这里时,不远处并未逃走的数百辽东骑兵握刀的手有些松动。
这里还有五百余人,皆为孙程死忠,从王垕这样一路杀过来,都没有趁机逃走就可以推测出。
这些肯定是出生如此多年的追随者。
就在这时,后方又传来马蹄声,却是李达追来。
李达将此处团团围住,这五百余人也没退缩,只等着孙程决定。
本来孙程一脸决绝,但听王垕说到这些从一开始就跟随自己的辽东骑兵,孙程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犹豫。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五百余人竟无一人眨眼,有的甚至已然身受重伤,竟未离去。
他分明看到,有几名骑兵血水顺着握兵器的手往下不断滴落,还有人身体被拉开恐怖伤口,鲜红的血液顺着马腹往下流,但却一脸坚毅。
这些都是跟了他几年的兵,从战乌桓开始,到征沃沮,平高句丽,一路走来,出生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