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这片雪之国度，好像一直在阴霾里，璃玥在清晨醒来，窗外雾蒙蒙的，灰黑色的一片，隐隐可以看见昏暗中移动的光源。
这些是早上赶早去矿里工作的工人，负责建造和设计的工程师大多坐马车出行。
璃玥有些怀念帕尔瓦蒂的天空，干干净净的，让人看起来也舒服很多，最起码心情不会从早开始就郁闷。
她换了身衣服，她的服装对于大部分的当地居民来说，都显得太单薄了，而璃玥这么穿的原因也很简单，仅仅只是因为行动方便。
随着她戴上帽子，整装待发时，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微一闪，一袋植物种子出现在了她的手上，璃玥拆开检查了一下，虽然不认识这都是些什么，但是掂量着不轻，大概是艾瑟琳要的齐了。
她打开房门，思考着要不要去吃个早饭，还是昨晚就餐的地方，不过当她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
莱恩似乎比璃玥起的还早些，他在一旁的房间里烹饪着什么东西，艾瑟琳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除了小梅琳娜，似乎这三个人起的都异常的早。
听到开门声的莱恩打开厨房的门看了一眼，会心的笑了笑，擦了擦手，准备再做一份早餐。外面传来了狱警的吹哨声，催促着囚犯起来晨跑。
艾瑟琳看了一眼璃玥，还是和昨晚的感触一般，有一点点的害怕。
“这个给你。”璃玥拿出了一袋种子，推到了艾瑟琳的面前。
“怎么可能........”艾瑟琳震惊了一阵，她打开袋子，看着这些新鲜而翠绿的种子，每一颗都生机饱满，被高超的维生魔法保护了起来。
“我的那位朋友寄给我的。”璃玥伸出左手展示了一下戒指，艾瑟琳愣了一会，似乎没想到这位死气沉沉的小姐也有自己的爱人。
“塞西莉亚花，可以种吗？”
“可以，用我的魔法催熟的话，只需要半月时间就能开花。”艾瑟琳计算了一下，似乎结果与半月时间大差不差。
“那个........谢谢你。”艾瑟琳想握手，又感觉有些尴尬，于是把手收了回来。
“你那位爱.......朋友，是南方大陆的吧。”艾瑟琳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种子“不然这些种子也不会呈现这样的生机。”
“应该是的吧，我和她经常联系。”
“这些种子都是上好的，而且是野生的，想采集到，哪怕是在生机盎然的南方也是很困难的。”艾瑟琳笑了笑“她肯定把你当成了很重要的人，才这么重视你的请求。”
“她啊，怎么会呢.........她就是个笨蛋。”璃玥说着，苍白的有些病态的小脸上浮现了一丝的绯红，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第一次感觉有些温热。
她干脆把头撇了过去，把沉默留给了有些诧异的艾瑟琳。
她居然还会害羞吗，不过这么看，蛮有人情味的，挺可爱的。
莱恩热情的端上了早餐，璃玥也是好久都没有正常的吃过三餐了，这种颇为恬静的生活反而让她感觉有些不习惯。
“多了一人份的面包。”璃玥看了看桌上的食物。
“还记得上次那个可怜人嘛，他们这些外环的都边缘人物，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莱恩搓了搓胡子“不知道也没关系，就一个面包。”
“你就是想施舍吧。”艾瑟琳小姐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还不是沾了我们艾瑟琳大小姐的光嘛，在这里衣食无忧的安安静静过日子。”莱恩迅速扭转话题，两个人又拌嘴了起来。
“大小姐？”璃玥不解的问。
“啊，我是内环艾因家族的长女，不过我不喜欢回去。”艾瑟琳耸了耸肩“在这里挺好的，幽静，除了有些家族活动不得不出席。还有催婚，其他倒没啥。”
“苍绿色的眸子是我们家族的象征，就像王庭的大贵族一般都是白发红眸。”她说着愣了一下，随即看向璃玥。
“啊.......我和那群人没有关系。”璃玥移开了视线，莱恩也很识趣的岔开了话题，找了几个玩笑和艾琳娜开了起来。
璃玥倒觉得这两个人挺类似的，有自己擅长的魔法，一个专注于想要治疗困扰着人们的心理问题，一个只在乎自己的温室，不在乎世俗的生活。
我也好想逃啊，找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带上克洛一起，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在解决了血魔之后，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吧，可以买下一小片庄园，靠着出产的酒水和农作物过上小康的生活。
璃玥不敢再想下去了。想象太美好了，幸福的令她感到害怕，害怕失去。
她禅了禅身上的灰尘，准备起身，莱恩也没有再嬉笑下去，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服装，艾瑟琳有些无聊，她今天要处理一些犯人的转接手续，忙完似乎只有梅玲娜可以陪陪她了。
屋外还是一样的寒风刺骨，莱恩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而璃玥只是扶了扶帽子，两人的记忆力都非常之好，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前往那个可怜人的住宅。
二人在屋子外面敲了敲门，可是里面一点点动静都没有，莱恩皱了皱眉头，他叹了口气，推开了门，屋内的场景倒是没有二人想的那样，里面空空如也，看上去有一段时间没人住过了。
“这是因为冻死了，尸体被转移了吗。”璃玥检查着屋内的陈列。
“不可能，这些地方极少人来，孤身一人死去的人，往往可能半把年才会被发现。”莱恩看着周围破旧的房屋。大部分都没有了生气，他去推开了其他几座屋子的门，里面都是空空如也。
“有拖拽的痕迹，还流了血。”璃玥闻了闻“只有一个人流了血，是营养不良的人的血都气味。”
“血魔都没这么敏锐的嗅觉......”莱恩愣了一愣“你怕真不是王庭的人。”
“魔法很像的缘故罢了，王庭的大贵族来这里干嘛。”璃玥不以为然。
莱恩皱了皱眉头，很快又摇了摇头，眼下还是这些事情更加蹊跷。
“没什么痕迹了，大概是一天前的，空气里也没有气味了。”璃玥摇了摇头，莱恩不解的上前查看，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抓一些无人在乎的流浪汉。
“估计是想着失踪了也没人会在乎，就这样了。”璃玥耸了耸肩。
“先记着吧，接下来要干嘛，回去吗？”
“去那个明日要去的工厂踩踩点吧。”璃玥没什么太多的感触，莱恩看着已经有些发霉的床头柜上的那个铁十字架，心一阵绞痛。
“他们再卑微，也有活下去的权利。”莱恩单膝跪下，握着银十字架，嘴里在缓缓的念叨着什么。
“你在向上帝祈祷吗？”璃玥站在一旁，满不在乎。
莱恩摇了摇头，璃玥上前一步，仔细的倾听起来。
“免于记忆与希望，免于所感与所想
............
死者不是一位死者，而是被迫的死亡。
死者一无所在，死者一无所有
仅仅是世界的堕落和缺席，世人的自私与冷漠。
我们便夺走了它的一切，
不给它留下一种颜色，一个音节，一点温度，
这里是它双眼不再注视的冰雪，
那里是它的希望窥伺的火光。
甚至我们所想的
或许也正是它所想的；
我们像窃贼一样已经掠夺了
日与月那温柔的光芒。”（改自博尔赫斯的《愧对一切死亡》。）
莱恩缓缓的起身，他的神情肃然，为铁十字擦干净了其洒落的灰尘，他摇了摇头。
“可能是我有点矫揉造作了，我只是有点对他的死亡有愧。”他自嘲的笑了笑，璃玥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罗兰一点点的影子，她皱了皱眉头，不理解这个情感。
外环以外的码头上，卸货的工人们麻木的伫立着，这里有着城内无法比拟的苦寒，也有着无比匮乏的物资，生成了奢求，死却见惯不惯，苟且偷生是常态，得过且过是现实。
璃玥站在风里，听着风声里传来了心跳声，一个，两个......她的神情冷漠，她不理解莱恩，却莫名的想到了罗兰。
人类的生命如同蝼蚁，这样的思想一天天的盘缠在她的脑中， 被她一次次的否定，又一次次的卷土重来。
又在她做下意识的思考与判断时，来干涉她的思考，在不知不觉中，她似乎已经默认了这个说法，却又在思考到的时候，重新去否定。
也许她需要的是一点点世俗里的温暖，但是在这个冰冷的城市，普通而善良的人们饱受苦寒，食不果腹，又怎么能去温暖的了别人。
她想到了黛安娜一家，勉强抖去了脑袋中的荒唐想法，从海上吹来的寒风带着一丝丝的咸腥味，等到她回过神来，莱恩已经走出去了一小段距离，在不远处等着她。
她摸了摸口袋，想缓解一下自己走神的尴尬，却摸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她拿出来看了眼，是一颗果糖，不知道是黛安娜还是梅琳娜趁她不注意塞进去的，她撕开了包装，塞进嘴里，尖锐的牙齿将糖果嚼的粉碎。
淡淡的甜味刺激着她的味蕾，让她逐渐脱离正轨的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她朝莱恩摆摆手，小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