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充满警惕、戒备心的男孩一字一句问她。
萱宁笑得无忧无虑，两个眼睛眯成一道弯月，抱着她最爱的娃娃站在男孩唐睿的家门外。身旁是她名声极佳的爸爸。
思及此，唐睿黯然地敛了下眉色。
“唐睿哥哥，我叫陈萱宁，是比你小两岁的妹妹。”女孩开朗的嗓音。
我才没有妹妹，唐睿暗暗阴郁地想，却没在外表上表露出来，只是怔怔凝神盯着萱宁。把女孩盯得内心发毛，默默躲到了她爸爸身后。
唐睿有意思的浮起兴致。
母亲同那个慈爱的叔叔相谈甚欢，唐睿又忽然觉得无趣，再也不想搭理女孩萱宁，打算挣脱母亲的手，懒得应付这对父女。
可挣不脱。
“唐睿哥哥，这是我的娃娃小乖，我把它送给你吧。”我才不要这什么破玩偶。
下一秒，萱宁便把一团毛茸茸塞进了他怀中，拒绝的话没说出口，女孩就蹦蹦跳跳上了楼。
“放心，唐睿哥哥，小乖是全新的，我专门选的见面礼物！”关门前，女孩的声音从一层隔断的楼上传来。
唐睿突然不想丢了这娃娃，看见它安宁的睡貌，心情慢慢平静。
上面沾了女孩的味道，唐睿深深吸一口气，握紧拳。
……
我的妹妹，我的女孩，我的美丽蝴蝶。
陈萱宁，你过得怎样呢？
飞机上男人漠然的侧脸庞，手指夹着玩弄着一张小照片，是陈萱宁的工作证件照。
神色看不出心情，另一只手握紧信号一片空白的手机，目光自镜片后射出。
“陈萱宁，你有没有变得失控呢？不然这一切就会变得很有意思。”
“先生，请问需要用餐吗？”空姐的询问从侧边传来，唐睿礼貌周到要了份饭菜。“怎么？唐大先生都吃飞机餐了。”同行人调侃他。
唐睿没理会，自顾自吃起饭，犹如品尝一道高级餐品。
“啧啧啧，真是衣冠禽兽。”同行人点评道。
“不过，萱宁妹妹肯定会接你吧？”无比肯定的继续说，“那我们落地就各自走了，不打扰你喽。”
唐睿抬眼瞥了下他们，纷纷各自揶揄嘘声。
我私藏的美丽蝴蝶，真期待，马上就能见到你。这是他上不了台面的真实想法。
窗外软绵绵的云朵一层又一层，飞机在其中划开一道清晰的路径。
陈萱宁期待地抬头，时刻关注接机厅里一架架飞机的信息。
眼眸里的光星星亮亮。
*
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形单影只背起行囊奔赴四方的驴友，有亲密无间拉着小手有讲不完悄悄话的情侣；有发怒的，也有希冀憧憬的……
事实上，机场比婚姻殿堂见证更多真挚的亲吻，比医院目送更多亲人的远去。
陈萱宁如约而至，早早等待起十点十分的飞机落地。
一身修长笔直的毛呢大衣，露出细细的小腿，手里拿着手机，忙碌地处理事情，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出口。
今天她软磨硬泡才成功让主任批准这半日的请假申请。
四十岁的阮主任有岁月赋予的女人知性，每一道脸上的纹路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主任特别偏爱陈萱宁，有意培养她，要求她有丰富的门诊经历，所以基本不允许她小事请假。
对于陈萱宁而言，阮梅主任是敬重的领导，有严厉的一面；也是和蔼的长辈，可以适当撒娇。而且阮主任总招架不住她撒娇。
她有时会恍惚地设想，如果母亲仍在世，母女俩的相处左不过也是这样。
手机“滴”地一声消息提示惊扰陈萱宁的低落，是病房护士长。
点开近一分钟的语音：
“陈医生，16床的周茉想办理出院手续，需要主治医生签字同意，他们好像挺急的，你需要尽快回来了。”
话后面是一段不知所云的噪音填充满整整一分钟。
陈萱宁利落回复，“好。可周茉仍需要进行巩固治疗，可能是小女孩懂事不希望拖累家庭才提出出院的，麻烦护士长再劝劝她。”
可对方很快答复她：“是她父亲要求的，挺坚决的态度，应该是劝不住了。”
“……那我会尽快赶回来。”
陈萱宁趁着暂时没有新消息，收起手机原地踏踏步，扭扭一直低着的脖子，放松放松颈椎，期盼的看着接机口。
拖着行李的人一批批过去，都没有等待的人的身影。
今天接机的人不少，围栏边扒着一群像是大学生的女孩子，举着色彩斑斓的灯牌和手幅，一遍遍练习估计是待会需要齐声欢呼的口号。
应该是某位明星的年轻粉丝们。
陈萱宁有些新鲜的注视她们，感觉特别好玩新奇。
“萱宁。”喧闹中喊声精确落入她耳朵。
她惊喜地回头，看到瘦瘦高高的唐睿在不远处拉着行李，微笑的注视她。
陈萱宁一个箭步冲进唐睿张开的怀里，“哥，你终于回来了。”话里掩盖不住的雀跃。
唐睿摸摸她柔顺的头发，轻轻把脸贴上细软的发丝，“还这样黏人吗？”
唐睿，人高脸俊，走哪都有人问联系方式，尽管他总会得体的拒绝，对方也不会觉得高冷和淡漠。
他大学主修双学位——信息工程学和社会学，在国外交流学习是已经签订工作合同的国企免费送他深造，结束后可即刻进入所属的研发院就职。
唐睿的同行人们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经过他们，羡慕极了。我也想要这样一个美丽妹妹！
陈萱宁没看见他们冲唐睿挤眉弄眼。
“哥，你回来就不走了吧？你住哪用不用我给你安排？”陈萱宁成了可爱的小女孩，挽住她最闪耀的明星。
“不走了，当然，偶尔的出差可不算。”唐睿的嗓音透出俊朗，有心与陈萱宁开玩笑，“要不，我住你家吧？”
“好呀，哥。真的假的呀？你别骗我哦，我可是会当真的。”
“哈哈哈哈哈，研究所安排了房间，萱宁的寒舍我恐怕没有机会住上了。”唐睿很快汇报，恼得陈萱宁当即想挠这个哥哥一顿。
两个人打打闹闹离开机场，唐睿一直搂住陈萱宁盈盈可握的细腰，陈萱宁兴高采烈地分享最近的趣事。
完全不像之前稳重的独立女性。
出机场，陈萱宁陪着唐睿等出租，一脸踌躇，犹豫地不知怎么开口。
“说吧，有什么事情，看你快憋坏了。”
她抱歉地对唐睿说：“哥，我医院有很多事情走不开，所以接下来得需要你自己一个人去安顿了。”
唐睿一脸不可置信，“什么事情还需要我们萱宁亲自出马解决，太不靠谱了。”
“行了哥，我真得回去了，之后等空我给你接风洗尘。”陈萱宁说完就拦下一辆正好靠边停下的出租车，满含歉意。
唐睿宠溺的挑一下眉，“可以，那你可别赖。”
“不会不会，再见了哥。”出租车启动车子开出十几米，陈萱宁摇下车窗探出头说。
唐睿温柔地目送车子离开，指尖残留陈萱宁的体温，他柔和的搓搓手指，耐人寻味地回味。
“一定会再见的。”看着手指，自言自语道。阳光在他眼镜的银丝边框上溜过，反射出一道光滑的影子。
很快流星般没入车流。
……
出租车呼啸着在市医院正门口停下，陈萱宁匆忙跑进门诊大厅。
收费窗口顶端屏幕上，红彤彤的大字缓慢滚动，“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排起长长的队伍。
陈萱宁按下通往三楼的电梯按钮，数字平缓地从“1”变成“3”，她直接穿过嘈杂的办公区域，经由一条静谧的过道，两侧窗明几净，可见高大枇杷树上密布绒毛的叶子。
直奔往病房区。
“哎！护士，16床去哪了？”整整齐齐的被褥，所有关于周茉的东西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小护士翻着记录本，答：“陈医生，他们的出院申请通过了，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
“出院了？谁签的字？”陈萱宁疑惑，“我还打算劝周茉的！”
有些气恼。我紧赶慢赶不就是为了这个事么，喘气着扶住额头。
“这里，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房间门口突然蹦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举止活泼乖张，有张俊俏漂亮的脸蛋。
陈萱宁身边的小护士用记录本捂着发烫的脸颊，打了声离去招呼，抿着嘴小跑离开。
陈萱宁见他就头大，偏头思考一会，“周茉的出院申请，是你同意的？”语气不可置信。
来人四个手指空气中一擦，潇洒地打出个响亮的响指，边说，“对啊！萱宁姐你可太聪明了，这你都能说准！”
“余纪白，能别这么狗腿吗？”
“你知道这个病人，她的状况还没有完全恢复吗？”微愠道。
名唤余纪白的来人老气叨叨说：“萱宁姐，我知道。可周茉父亲和周茉都坚持，再不批准，人家都要闹到阮主任那去了。”
“我是为你好，真的。”
一双无辜、真诚的眼睛看她。熟知余纪白套路，她才不上套。但这事也只能如此，默默祝福周茉吧。
陈萱宁拨开余纪白挡路的身体，中跟的鞋子踩出有节奏的踢踏声，边整理方才奔跑时凌乱的仪表，郑重地站立在阮梅主任办公室门口。
嗯，她得销假条，方式就是在主任面前转一圈，证明人真的在医院。
余纪白亦步亦趋跟着陈萱宁，一路对他们问好的护士抛媚眼，却不显得轻浮油腻，直到看清楚目的地他才紧急刹车，“你来这干嘛？主任特能拿捏人！陈壮士一路走好啊！”
陈萱宁没搭理他，踹他一脚，让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余纪白委屈巴巴地看着陈萱宁，像只受伤的小狗狗，灵动的眼睛在说：“你怎么狠心说得出这种话。”
陈萱宁没什么反应，继续自己的推门动作。
倒是望见这一幕的一群护士跟磕了药似的，一个个突然兴奋的不得了，纷纷打开手机告诉不在场的同事，“磕的cp又有互动了！”
余纪白，陈萱宁带的实习精神科医生之一，也是她的一个小迷弟，特别推崇陈萱宁，夸张到恨不能每天三百六十种方式夸赞她的地步。
据余纪白坦白，身边有朋友患精神疾病被治愈的例子，这直接影响他大一转专业，修读之前从未想过的精神医学。
而陈萱宁完全就是他理想中的课题导师！
余纪白的性格，其实并不符合医生需要的沉稳与从容，经常把病房搞得鸡飞狗跳，但因为自己的个人魅力，每每都能弄拙成巧，完美解决每一个烂摊子。
他对这项工作拥有难能可贵的情衷。
他的稚嫩与青涩就像从前刚刚入职的陈萱宁。
她也会偶尔纵容他一些。
“同志！恭喜你成功逃脱魔爪，必有后福啊！”余纪白腿长，一步就跨到从办公室出来的陈萱宁面前，拦住她夸张的说。
可能是威严压制，整个精神科余纪白就怕阮主任，怕的跟耗子见猫一样。
“行了，你别闹了。”陈萱宁实在忍不住，被余纪白逗乐，“下次，下次你可别再替我签出院同意书了，不然算你实习不达标。”觉着还是得恢复严肃，适当恐吓一下不知轻重的小朋友。
“啊！原来你也是敌军，我的友军呢？我去找相亲相爱的友军了。”余纪白摸着耳朵，猴孙似的蹿开。
陈萱宁又无奈又好笑地叹口气，实在受不住这么可爱又有趣的大男孩。
毕竟，谁会不爱一只最信赖你的单纯金毛狗狗呢？
在同批实习生里，她最看好余纪白。
虽然他平时看起来最不务正业，但无形之中总能处理好关系。会避免潜在产生的办公室暗恋情况，也几乎让每个患者都惦念他喜欢与他交谈。
“你也是我拯救世界联盟的成员吗？”余纪白又蹿回她面前。
陈萱宁揉揉太阳穴，有些招架不住余纪白的跳脱，揪紧他的一只耳朵，拖着往自己办公室走。
“给你个活，去等候区，看看今天患者多不多。”
余纪白：“……”（委屈）